当前位置:首页 > 子部 > 小说家类 > 东周列国志

第九十二回

作者:冯梦龙 [明代]

赛举鼎秦武王绝蒍 莽赴会楚怀王陷秦

话说楚怀王恨张仪欺诈,愿自献黔中之地,只要换张仪一人。左右忌嫉张仪者,皆曰:“以一人而易数百里之地,利莫大焉。”秦惠文王曰:“张仪吾股肱之臣,寡人宁不得地,何忍弃之?”张仪自请曰:“微臣愿往。”惠文王曰:“楚王含盛怒以待先生,往必见杀,故寡人不忍遣也。”张仪奏曰:“杀臣一人,而为秦得黔中之地,臣死有余荣矣。况未必死乎?”惠文王曰:“先生何计自脱?试为寡人言之。”

张仪曰:“楚夫人郑袖,美而有智,得王之宠,臣昔在楚时,闻楚王新幸一美人,郑袖谓美人曰:‘大王恶人以鼻气触之,子见王必掩其鼻。\'美人信其言,楚王问于郑袖曰:‘美人见寡人辄掩鼻,何也?\'郑袖曰:‘嫌大王体臭,故恶闻之。\'楚王大怒,命劓美人之鼻。袖遂专宠。又有嬖臣靳尚媚事郑袖,内外用事,而臣与靳尚相善,臣自料能借其庇,可以不死,大王但诏魏章等留兵汉中,遥为进取之势,楚必然不敢杀臣矣!”秦王乃遣仪行。

仪既至楚国,怀王即命使者执而囚之,将择日告于太庙,然后行诛,张仪别遣人打靳尚关节,靳尚入言于郑袖曰:“夫人之宠不终矣,奈何?”郑袖曰:“何故?”靳尚曰:“秦不知楚王之怒张仪,故遣使楚,今闻楚王欲杀仪,秦将还楚侵地,使亲女下嫁于楚,以美人善歌者为媵,以赎张仪之罪,秦女至,楚王必尊而礼之,夫人虽欲擅宠,得乎?”郑袖大惊曰:“子有何计可止其事?”靳尚曰:“夫人若为不知者,而以利害言于大王,使出张仪还秦,事宜可已。”

郑袖乃中夜涕泣,言于怀王曰:“大王欲以地易张仪,地未入秦,而张仪先至,是秦之有礼于大王也,秦兵一举而席卷汉中,有吞楚之势,若杀张仪以怒之,必将益兵攻楚,我夫妇不能相保,妾中心如刺,饮食不甘者累日矣。且人臣各为其主,张仪天下智士,其相秦国久,与秦偏厚,何怪其然?大王若厚待仪,仪之事楚,亦犹秦也。”

怀王曰:“卿勿忧,容寡人从长计议。”

靳尚复乘间言曰:“杀一张仪,何损于秦?而又失黔中数百里之地,不如留仪,以为和秦之地。”怀王意亦惜黔中之地,不肯与秦,于是出张仪,因厚礼之,张仪遂说怀王以事秦之利,怀王即遣张仪归秦,通两国之好。

屈平出使齐国而归,闻张仪已去,乃谏曰:“前大王见欺于张仪,仪至,臣以为大王必烹食其肉;今赦不诛,又欲听其邪说,率先事秦。夫匹夫犹不忘仇雠,况君乎?未得秦欢,而先触天下之公愤,臣窃以为非计也!”怀王悔,使人驾轺车追之,张仪已星驰出郊二日矣。张仪既还秦,魏章亦班师而归,史臣有诗云:

张仪反覆为嬴秦,朝作俘囚暮上宾。
  堪笑怀王如木偶,不从忠计听谗人。

张仪谓秦王曰:“仪万死一生,得复见大王之面,楚王诚畏秦甚,虽然不可使臣失信于楚,大王诚割汉中之半,以为楚德,与为婚姻,臣请借楚为端,说六国连袂以事秦。”秦王许之,遂割汉中五县,遣人往楚修好,因求怀王之女为太子荡妃,复以秦女许妻怀王之少子兰。怀王大喜,以为张仪果不欺楚也。秦王念张仪之劳,封以五邑,号武信君,因具黄金白璧,高车驷马,使以“连衡”之术,往说列国。

张仪东见齐湣王,曰:“大王自料土地孰与秦广?甲兵孰与秦强?从人为齐计者,皆谓齐去秦远,可以无患。,此但狃目前,不顾后患。今秦、楚嫁女娶妇,结昆弟之好,三晋莫不悚惧,争献地以事秦。大王独与秦为仇,秦驱韩、魏攻齐之南境,悉赵兵渡黄河,以乘临淄即墨之敝,大王虽欲事秦,尚可得乎?今日之计,事秦者安,背秦者危。”

齐湣王曰:“寡人愿以国听于先生。”乃厚赠张仪。

仪复西说赵王曰:“敝邑秦王有敝甲凋兵,愿与君会于邯郸之下,使微臣先闻于左右。大王所恃者,苏秦之约耳,秦背燕逃齐,又以反诛,一身不保,而人犹信之,误矣!今秦、楚结婚,齐献鱼盐之地,韩、魏称东藩之臣,是五国为一也。大王欲以孤赵抗五国之锋,万无一幸!故臣为大王计,莫如事秦。”赵王许诺。

仪复北往燕国,说燕昭王曰:“大王所最亲者莫如赵。昔赵襄子尝以其姊为代王夫人,襄子欲并代国,约与代王为好会,令工人制为长柄金斗,方宴,厨人进羹,反斗柄以击代王,破胸而死,遂袭据代国,其姊闻之,泣而呼天,因摩笄以自刺,后人因号其山曰摩笄山。夫亲姊犹欺之以取利,况他人哉?今赵王已割地谢过于秦,将入朝秦王于渑池,一旦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燕昭王恐惧,愿献恒山之东五城以和秦。

张仪“连衡”之说既行,将归报秦,未至咸阳,秦惠文王已病薨,太子荡即位,是为武王。

齐湣王初听张仪之说,以为三晋皆已献地事秦,故不敢自异;及闻仪说齐之后,往说赵,以仪为欺,大怒。又闻秦惠文王之薨,乃使孟尝君致书列国,约共背秦复为“合纵”。疑楚已结婚于秦,恐其不纵,先欲伐之。

楚怀王遣其太子横为质于齐,齐兵乃止,湣王自为“纵约长”,连结诸侯,约能得张仪者,赏以十城。秦武王生性粗直,自为太子时素恶张仪之多诈,群臣先忌仪宠者,至是皆谗谮之。

仪惧祸,乃入见武王曰:“仪有愚计,愿效于左右。”

武王曰:“君计安出?”

张仪曰:“闻齐王甚憎仪,仪之所在必兴师伐之,仪愿辞大王,东往大梁,齐之伐梁,必矣,梁、齐兵连而不解,大王乃乘间伐韩,通三川以窥周室,此王业也。”

武王以为然,乃具革车三十乘,送张仪入大梁,魏哀王用为相国,以代公孙衍之位。

衍乃去魏入秦。

齐湣王知仪相魏,果然大怒,兴师伐魏,魏哀王大惧,谋于张仪,仪乃使其舍人冯喜,伪为楚客,往见湣王曰:“闻大王甚憎张仪,信乎?”湣王曰:“然。”冯喜曰:“大王如憎仪,愿无伐魏也,臣适从咸阳来,闻仪去秦时,与秦王有约,言:‘齐王恶仪,仪所在必兴师伐之。\'故秦王具车乘,送仪于魏,欲以挑齐、魏之斗,齐、魏兵连而不解,秦乃得乘间而图事于北方。王今伐魏,中仪计,王不如无伐,使秦不信张仪,仪虽在魏,亦无能为矣。”

湣王遂罢兵不伐魏,魏哀王益厚张仪。

逾年,张仪病卒于魏。

是岁,齐无盐后死。

却说秦武王长大多力,好与勇士角力为戏,乌获、任鄙自先世已为秦将,武王复宠任之,益其禄秩。

有齐人孟贲字说,以力闻,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尝于野外见两牛相斗,孟贲从中以手分之,一牛伏地,一牛犹触不止。贲怒,左手按牛头,以右手拔其角,角出牛死。人畏其勇,莫敢与抗。闻秦王招致天下勇力之士,乃西渡黄河。岸上人待渡者甚众,常日以次上船,贲最后至,强欲登船先渡,船人怒其不逊,以楫击其头曰:“汝用强如此,岂孟说耶?”贲瞋目而视,发植目裂,举声一喝,波涛顿作,舟中之人,惶惧颠倒,尽扬播入于河,贲振桡顿足,一去数丈,须臾过岸,竟入咸阳,来见武王。武王试知其勇,亦拜大官,与乌获、任鄙并见宠任,时周赧王六年,秦武王之二年也。

秦以六国皆有相国之名,不屑与同,乃特置丞相,左右各一人,以甘茂为左丞相,樗里疾为右丞相,魏章忿其不得相位,奔梁国去了。武王思张仪之言,谓樗里疾曰:“寡人生于西戎,未睹中原之盛,若得通三川,一游巩洛之间,虽死无恨。二卿谁能为寡人伐韩乎?”樗里疾曰:“王之伐韩,欲取宜阳以通三川之道也,宜阳路险而远,劳师费财,梁赵之救将至,臣窃以为不可。”武王复问于甘茂,茂曰:“臣请为王使梁,约共伐韩。”武王大喜,使甘茂往说梁王,梁王许秦助兵。

甘茂初与樗里疾相左,恐从中阻挠其事,先遣副使向寿回报秦王,言:“魏已听命矣,然虽如此,劝王勿伐韩为便。”秦武王疑其言,乃亲往迎甘茂,至息壤,与甘茂相遇,武王曰:“相国许为寡人约魏攻韩,今魏人听命,相国又曰:‘勿伐韩为便。\'何也?”

甘茂曰:“夫越千里之险,以攻劲韩之大邑,此不可以岁月计也。昔曾参居费,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奔告其母曰:‘曾参杀人\',其母方织,应曰:“吾子不杀人。”织如故。未几,又一人奔告曰:‘曾参杀人\',其母停梭而思,曰:‘吾子必无此事。\'复织如故。少顷,又一人奔告曰:‘杀人者,果曾参也!\'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走匿。夫以曾参之贤,其母信之,然而三人言杀人,而慈母亦疑矣。今臣之贤不及曾参,王之信臣未必如曾参之母,而谤臣杀人者,恐不止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

武王曰:“寡人不听人言也,请与子盟。”于是君臣歃血为誓,藏誓书于息壤,遂发兵五万,使甘茂为大将,向寿副之,兵至宜阳,围其城五月,宜阳守臣固守不能拔。

右相樗里疾言于武王曰:“秦师老矣,不撤回,恐有变。”武王召甘茂班师,甘茂乃为书一函,以谢武王,武王启函视之,书中惟“息壤”二字,武王悟曰:“甘茂固尝言之,是寡人之过也。”更益兵五万,使乌获往助甘茂。韩王亦使大将公叔婴率师救宜阳,大战于城下,乌获持铁戟一双,重一百八十斤,独入韩军,军士皆披靡,莫敢御者,甘茂与向寿各率一军,乘势并进,韩兵大败,斩首七万有余,乌获一跃登城,手攀城堞,堞毁,获堕于石上,折肋而死,秦兵乘之,遂拔宜阳。

韩王恐惧,乃使相国公仲侈持宝器入秦乞和,武王大喜,许之,诏甘茂班师,留向寿安戢宜阳地方,使右丞相樗里疾先往三川开路,随后引任鄙、孟贲一班勇士起程,直入雒阳。

周赧王遣使郊迎,亲具宾主之礼,秦武王谢弗敢见,知九鼎在太庙之傍室,遂往观之,见九位宝鼎一字排列,果然整齐,那九鼎是禹王收取九州的贡金,各铸成一鼎,载其本州山川人物,及贡赋田土之数,足耳俱有龙文,又谓之“九龙神鼎”,夏传于商,为镇国之重器,及周武王克商,迁之于雒邑,迁时用卒徒牵挽,舟车负载,分明是九座小铁山相似,正不知重多少斤两。

武王周览了一回,赞叹不已。鼎腹有荆、梁、雍、豫、徐、扬、青、兖、冀等九字分别,武王指雍字一鼎叹曰:“此雍州,乃秦鼎也。寡人当携归咸阳耳。”

因问守鼎吏曰:“此鼎曾有人能举之否?”吏叩首对曰:“自有鼎以来,未曾移动,闻人传说每鼎有千钧之重,谁人能举?”武王遂问任鄙、孟贲曰:“二卿多力,能举此鼎否?”任鄙知武王恃力好胜,辞曰:“臣力止可胜百钧,此鼎十倍之重,臣不能胜。”孟贲攘臂而前曰:“臣请试之,若不能举,休得见罪。”

即命左右取青丝为巨索,宽宽的系于鼎耳之上,孟贲将腰带束紧,揎起双袖,用两枝铁臂,套入丝络,狠狠的喝一声,“起!”那鼎离起约有半尺,仍还于地,用力过猛,眼珠迸出,目眦流血,武王笑曰:“卿大费力!既然卿能举起此鼎,寡人难道不如?”

任鄙谏曰:“大王万乘之躯,不可轻试。”

武王不听,即时卸下锦袍玉带,束缚腰身,更用大带扎缚其袖,任鄙拖袖固谏,武王曰:“汝自不能,乃妒寡人耶?”鄙遂不敢复言,武王大踏步向前,亦将双臂套入丝络,想道:“孟贲止能举起,我偏要行动数步,方可夸胜。”乃尽生平神力,屏一口气,喝声:“起!”那鼎亦离地半尺,方欲转步,不觉力尽失手,鼎坠于地,正压在武王右足上,趷札一声,将胫骨压个平断,武王大叫:“痛哉!”登时闷绝。左右慌忙扶归公馆,血流床席,痛极难忍,捱至夜半而薨。

武王自言:“得游巩雒,虽死无恨。”今日果然死于雒阳,前言岂非谶乎?

周赧王闻变大惊,急备美棺,亲往视殓,哭吊尽礼。樗里疾奉其丧以归,武王无子,迎其异母弟稷嗣位,是为昭襄王。樗里疾讨举鼎之罪,磔孟贲,族灭其家;以任鄙能谏,用为汉中太守。疾复宣言于朝曰:“通三川者,甘茂之谋也。”甘茂惧为疾所害,遂奔魏国,后死于魏,

再说秦昭襄王闻楚送质子于齐,疑其背秦而向齐,乃使樗里疾为大将,兴兵伐楚,楚使大将景快迎战,兵败被杀,楚怀王恐惧,昭襄王乃遣使遗怀王书,略云:

始寡人与王约为兄弟,结为婚姻,相亲久矣。王弃寡人而纳质于齐,寡人诚不胜其愤,是以侵王之边境,然非寡人之情也。今天下大国,惟楚与秦,吾两君不睦,何以令于诸侯?寡人愿与王会于武关,面相订约,结盟而散,还王之侵地,复遂前好,惟王许之。王如不从,是明绝寡人也,寡人不能以兵退矣。

怀王览书,即召群臣计议曰:“寡人欲勿往,恐激秦之怒;欲往,恐被秦之欺,二者孰善?”

屈原进曰:“秦,虎狼之国也,楚之见欺于秦,非一二次矣。王往必不归。”

相国昭睢曰:“灵均乃忠言也,王其勿行,速发兵自守,以防秦兵之至。”

靳尚曰:“不然,楚惟不能敌秦,故兵败将死,舆地日削,今欢然结好,而复拒之,倘秦王震怒,益兵伐楚,奈何?”

怀王之少子兰,娶秦女为妇,以为婚姻可恃,力劝王行,曰:“秦、楚之女,互相嫁娶,亲莫过于此,彼以兵来,尚欲请和,况欢然求为好会乎?上官大夫所言最当,王不可不听。”

怀王因楚兵新败,心本畏秦,又被靳尚、子兰二人撺掇不过,遂许秦王赴会,择日起程,只有靳尚相随。

秦昭王使其弟泾阳君悝,乘王车羽旄,侍卫毕具,诈为秦王,居武关;使将军白起引兵一万,伏于关内,以劫楚王;使将军蒙骜引兵一万,伏于关外,以备非常。一面遣使者为好语前迎楚王,往来不绝。

楚怀王信之不疑,遂至武关之下,只见关门大开,秦使者复出迎曰:“寡君候大王于关内三日矣,不敢辱车从于草野,请至敝馆,成宾主之礼。”

怀王已至秦国,势不容辞,遂随使者入关。怀王刚刚进了关门,一声炮响,关门已紧闭矣。怀王心疑,问使者曰:“闭关何太急也?”

使者曰:“此秦法也,战争之世,不得不然。”

怀王问:“尔王何在?”

对曰:“先在公馆伺候车驾。”即叱御者速驰,约行二里许,望见秦王侍卫排列公馆之前,使者吩咐停车,馆中一人出迎,怀王视之,虽然锦袍玉带,举动却不象秦王,怀王心下踌躇,未肯下车,那人鞠躬致词曰:“大王勿疑,臣实非秦王,乃王弟泾阳君也,请大王至馆,自有话讲。”

怀王只得就馆,泾阳君与怀王相见,方欲就坐,只听得外面一片声喊起,秦兵万余围住公馆,怀王曰:“寡人赴秦王之约,奈何以兵见困耶。”

泾阳君曰:“无伤也,寡君适有微恙,不能出门,又恐失信于君王,故使微臣悝奉迎君王,屈至咸阳,与寡君一会,以些少军卒,为君侍卫,万勿推辞。”那时不由楚王做主,拥之登车,留蒙骜一军于关上,泾阳君陪乘,白起领兵四下拥卫,西望咸阳而去。靳尚逃归楚国。

怀王叹曰:“悔不听昭睢、屈平之言,乃为靳尚所误!”流泪不已。

怀王既至咸阳,昭襄王大集群臣及诸侯使者于章台之上,秦王南面上坐,使怀王北面参谒,如藩臣礼。怀王大怒,抗声大言曰:“寡人信婚姻之好,轻身赴会,今君王假称有疾,诱寡人至于咸阳,复不以礼相接,此何意也?”

昭襄王曰:“向者蒙君许我黔中之地,已而不果;今日相屈,欲遂前约耳。倘君王朝许割地,暮即送王归楚矣!”

怀王曰:“秦纵欲得地,亦当善言,何必诡计如此?”

昭襄王曰:“不如此,君必不从。”

怀王曰:“寡人愿割黔中矣。请与君王为盟,以一将军随寡人至楚受地,何如?”

昭襄王曰:“盟不可信也,必须先遣使回楚,将地界交割分明,方与王饯行耳。”

秦之群臣皆前劝怀王,怀王益怒曰:“汝诈诱我至此,复强要我以割地,寡人死即死耳,不受汝胁也!”

昭襄王乃留怀王于咸阳城中,不放回国。

再说靳尚逃回,报与昭睢,如此恁般,“秦王欲得楚黔中之地,拘留在彼。”

昭睢曰:“吾王在秦不得还,而太子又质于齐,倘齐人与秦合谋,复留太子,则楚国无君矣!”靳尚曰:“公子兰见在,何不立之。”昭睢曰:“太子之立已久,今王犹在秦,遽弃其命,舍嫡立庶,异日王幸归国,何以自解,吾今诈讣于齐,以请太子,齐必信从。”

靳尚曰:“吾不能为君御难,此行当效微劳耳!”昭睢即遣靳尚使齐,诈称楚王已薨,迎太子奔丧嗣位。

齐湣王谓其相国孟尝君田文曰:“楚国无君,吾欲留太子,以求淮北之地,何如?”

孟尝君曰:“不可。楚王固非一子,吾留太子,而彼以地来赎,可也;倘彼别立一人为王,我无尺寸之利,而徒抱不义之名,将安用之。”湣王以为然,乃以礼归太子横于楚,横即楚王位,是为顷襄王。

子兰,靳尚用事如故,遣使告于秦曰:“赖社稷神灵,国已有王矣。”秦王空留怀王,不可得地,乃大惭怒,使白起为将,蒙骜副之,帅师十万攻楚,取十五城而归。楚怀王留秦岁余,秦守者久而懈怠,怀王变服,逃出咸阳,欲东归楚国。秦王发兵追之,怀王不敢东行,遂转北路,间道走赵。不知赵国肯纳怀王否?且看下回分解。

上一章:第九十一回
下一章:第九十三回
章节列表
您可能感兴趣...
  • 红楼梦

    《红楼梦》,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首,清代作家曹雪芹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又名《石头记》《金玉缘》。此书分为120回“程本”和80回“脂本”两种版本系统。新版通行本前八十回据脂本汇校,后四十回据程本汇校,署名“曹雪芹著,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鹗整理”。...

    (609)
  • 三国演义

    《三国演义》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是中国第一部长篇章回体历史演义小说,全名为《三国志通俗演义》,作者是元末明初的小说家罗贯中。《三国演义》描写了从东汉末年到西晋初年之间近105年的历史风云,以描写战争为主,反映了东汉末年的群雄割据混战和魏、蜀、吴三国之间的政治和军事斗争。反映了三国时代各类社会斗争......

    (635)
  • 山海经

    《山海经》是中国志怪古籍,大体是战国中后期到汉代初中期的楚国或巴蜀人所作。也是一部荒诞不经的奇书。该书作者不详,古人认为该书是“战国好奇之士取《穆王传》,杂录《庄》《列》《离骚》《周书》《晋乘》以成者” 。现代学者也均认为成书并非一时,作者亦非一人。《山海经》全书现存18篇,其余篇章内容早佚。原共2......

    (821)
  • 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的意思是在书房里记录奇异的故事。全书共有短篇小说491篇(张友鹤《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朱其铠《全本新注聊斋志异》为494篇)。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有极高的艺术成就。作品成功地塑造了众多的艺术典......

    (917)
  • 西游记

    《西游记》是明代吴承恩创作的中国古代第一部浪漫主义章回体长篇神魔小说。该小说以“玄奘取经”这一历史事件为蓝本,经作者的艺术加工,深刻地描绘出明代百姓的社会生活状况。《西游记》是中国神魔小说的经典之作,达到了古代长篇浪漫主义小说的巅峰,与《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并称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西......

    (1009)
  • 水浒传

    是元末明初施耐庵(现存刊本署名大多有施耐庵、罗贯中两人中的一人,或两人皆有)编著的章回体长篇小说。全书通过描写梁山好汉反抗欺压、水泊梁山壮大和受宋朝招安,以及受招安后为宋朝征战,最终消亡的宏大故事,艺术地反映了中国历史上宋江起义从发生、发展直至失败的全过程,深刻揭示了起义的社会根源,满腔热情地歌......

    (962)
  • 世说新语

    《世说新语》是中国南朝时期(420-581年)产生的一部主要记述魏晋人物言谈轶事的笔记小说。是由南朝刘宋宗室临川王刘义庆(403-444年)组织一批文人编写的,梁代刘峻作注。全书原八卷,刘峻注本分为十卷,今传本皆作三卷,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等三十六门,全书共一千多则,记述自汉末到刘宋时名士贵......

    (828)
  • 搜神记

    《搜神记》是一部记录古代民间传说中神奇怪异故事的小说集,作者是东晋的史学家干宝。其中的大部分故事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人民的思想感情。它是集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之大成的著作,搜集了古代的神异故事共四百一十多篇,开创了我国古代神话小说的先河。...

    (998)
  • 警世通言

    《警世通言》是明末冯梦龙纂辑的白话短篇小说集。完成于天启四年(1624),收录宋、元、明时期话本、拟话本40篇。一般认为,这些作品都经过编撰者不同程度的加工、整理。题材或来自现实生活,或取自前人笔记小说。总体而言,《警世通言》的题材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婚姻爱情与女性命运。其二,功名利禄与人世沧......

    (697)
  • 儒林外史

    《儒林外史》,长篇小说,清代吴敬梓作。五十六回。成书于1749年(乾隆十四年)或稍前,先以抄本传世,初刻于1803年(嘉庆八年)。以写实主义描绘各类人士对于“功名富贵”的不同表现,一方面真实的揭示人性被腐蚀的过程和原因,从而对当时吏治的腐败、科举的弊端礼教的虚伪等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和嘲讽;一方面热情地歌颂......

    (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