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
形式:
近现代 郭沫若

晨安!常动不息的大海呀!
晨安!明迷恍惚的旭光呀!
晨安!诗一样涌着的白云呀!
晨安!平匀明直的丝雨呀!诗语呀!
晨安!情热一样燃着的海山呀!
晨安!梳人灵魂的晨风呀!
晨风呀!你请把我的声音传到四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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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安!我年青的祖国呀!
晨安!我新生的同胞呀!
晨安!我浩荡荡的南方的扬子江呀!
晨安!我冻结着的北方的黄河呀!
黄河呀!我望你胸中的冰块早早融化呀!
晨安!万里长城呀!
啊啊!雪的旷野呀!
啊啊!我所畏敬的俄罗斯呀!
晨安!我所畏敬的Pioneer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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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安!雪的帕米尔呀!
晨安!雪的喜玛拉雅呀!
晨安!Bengal的泰戈尔翁呀!
晨安!自然学园里的学友们呀!
晨安!恒河呀!恒河里面流泻着的灵光呀!
晨安!印度洋呀!红海呀!苏彝士的运河呀!
晨安!尼罗河畔的金字塔呀!
啊啊!你在一个炸弹上飞行着的D′annunzio呀!
晨安!你坐在Pantheon前面的“沉思者”呀!
晨安!半工半读团的学友们呀!
晨安!比利时呀!比利时的遗民呀!
晨安!爱尔兰呀!爱尔兰的诗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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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大西洋呀!
晨安!大西洋呀!
晨安!大西洋畔的新大陆呀!
晨安!华盛顿的墓呀!林肯的墓呀!Whitman的墓呀!
啊啊!惠特曼呀!惠特曼呀!太平洋一样的惠特曼呀!
啊啊!太平洋呀!
晨安!太平洋呀!太平洋上的诸岛呀!
太平洋上的扶桑呀! 扶桑呀!扶桑呀!还在梦里裹着的扶桑呀!
醒呀!Mesame呀!
快来享受这千载一时的晨光呀!

337
近现代 郭沫若

地球,我的母亲!
天已黎明了,
你把你怀中的儿来摇醒,
我现在正在你背上匍行。//
地球,我的母亲!
你背负着我在这乐园中逍遥。
你还在那海洋里面,
奏出些音乐来,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过去,现在,未来,
食的是你,衣的是你,住的是你,
我要怎么样才能够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不愿常在家中居处,
我要常在这开旷的空气里面,
对于你,表示我的孝心。//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的是你的孝子,那田地里的农人,
他们是全人类的保母,
你是时常地爱顾他们。//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的是你的宠子,那炭坑里的工人,
他们是全人类的Prometheus,
你是时常地怀抱着他们。//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除了农工而外,
一切的人都是不肖的儿孙,
我也是你不肖的子孙。//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那一切的草木,我的同胞,你的儿孙,
他们自由地,自主地,随分地,健康地,
享受着他们的赋生。//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那一切的动物,尤其是蚯蚓——
我只不羡慕那空中的飞鸟:
他们离了你要在空中飞行。//
地球,我的母亲!
我不愿在空中飞行,
我也不愿坐车,乘马,著袜,穿鞋,
我只愿赤裸着我的双脚,永远和你相亲。//
地球,我的母亲!
你是我实有性的证人,
我不相信你只是个梦幻泡影,
我不相信我只是个妄执无明。//
地球,我的母亲!
我们都是空桑中生出的伊尹,
我不相信那缥缈的天上,
还有位什么父亲。//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宇宙中的一切的现象,都是你的化身:
雷霆是你呼吸的声威,
雪雨是你血液的飞腾。//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那缥缈的天球,只不过是你化妆的明镜,
那昼间的太阳,夜间的太阴,
只不过是那明镜中的你自己的虚影。//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那天空中一切的星球,
只不过是我们生物的眼球的虚影;
我只相信你是实有性的证明。//
地球,我的母亲!
已往的我,只是个知识未开的婴孩,
我只知道贪受着你的深恩,
我不知道你的深恩,不知道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知道你的深恩,
我饮一杯水,
我知道那是你的乳,我的生命羹。//
地球,我的母亲!
我听着一切的声音言笑,
我知道那是你的歌,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眼前一切的浮游生动,
我知道那是你的舞,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感觉着一切的芬芳彩色,
我知道那是你给我的赠品,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的灵魂便是你的灵魂,
我要强健我的灵魂来,
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
我知道你爱我你还要劳我,
我要学着你劳动,永久不停!//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
我要把自己的血液来
养我自己,养我兄弟姐妹们。//
地球,我的母亲!
那天上的太阳——你镜中的影,
正在天空中大放光明,
从今后我也要把我内在的光明来照照四表纵横。

一九一九年十二月末作

240
近现代 郭沫若

天方国古有神鸟名“菲尼克司”,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鲜美异常,不再死。
按此鸟殆即中国所谓凤凰:雄为凤,雌为凰。《孔演图》云:“凤凰火精,生丹穴。”《广雅》云:“凤凰……雄鸣曰即即,雌鸣曰足足。”

序曲

除夕将近的空中,
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
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
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
飞来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
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
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
山后有阴莽莽的平原,
山上是寒风凛冽的冰天。
天色昏黄了,
香木集高了,
凤已飞倦了,
凰已飞倦了,
他们的死期将近了。
凤啄香木,
一星星的火点迸飞。
凰扇火星,
一缕缕的香烟上腾,
凤又啄,
凰又扇,
山上的香烟弥散,
山上的火光弥满。
夜色已深了,
香木已燃了,
凤又啄倦了,
凰已扇倦了,
他的死期已近了!
啊啊!
哀哀的凤凰!
凤起舞、低昂!
凰唱歌,悲壮!
凤又舞,
凰又唱,
一群的凡鸟,
自天外飞来观葬。

凤歌

即即!即即!即即!
即即!即即!即即!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铁!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茫茫的宇宙,腥秽如血!
宇宙呀,宇宙,
你为什么存在?
你自从哪儿来?
你坐在哪儿在?
你是个有限大的空球?
你是个无限大的整块?
你若是有限大的空球,
那拥抱着你的空间
他从哪儿来?
你的外边还有些什么存在?
你若是无限大的整块,
这被你拥抱着的空间
他从哪儿来?
你的当中为什么又有生命存在?
你到底还是个有生命的交流?
你到底还是个无生命的机械?
昂头我问天,
天徒矜高,莫有点儿知识。
低头我问地,
地已经死了,莫有点儿呼吸。
伸头我问海,
海正扬声而呜唈。
啊啊!
生在这个阴秽的世界当中,
便是把金钢石的宝刀也会生锈!
宇宙啊,宇宙,
我要努力地把你诅咒:
你脓血污秽着的屠场呀!
你悲哀充塞着的囚牢呀!
你群鬼叫号着的坟墓呀!
你群魔跳梁着的地狱呀!
你到底为什么存在?
我们飞向西方,
西方同是一座屠场。
我们飞向东方,
东方同是一座囚牢。
我们飞向南方,
南方同是一座坟墓。
我们飞向北方,
北方同是一座地狱。
我们生在这样个世界当中,
只好学着海洋哀哭。

凰歌

足足!足足!足足!
足足!足足!足足!
五百年来的眼泪倾泻如瀑。
五百年来的眼泪淋漓如烛。
流不尽的眼泪,
洗不净的污浊,
浇不熄的情炎,
荡不去的羞辱,
我们这缥缈的浮生,
到底要向哪儿安宿?
啊啊!
我们这缥缈的浮生
好像那大海的孤舟。
左也是漶漫,
右也是漶漫,
前不见灯台,
后不见海岸,
帆已破,
樯已断,
楫已飘流,
柁已腐烂,
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呻唤,
怒了的海涛还是在海中泛滥。
啊啊!
我们这缥缈的浮生。
好像这黑夜里的酣梦。
前也是睡眠,
后也是睡眠,
来得如飘风,
去得如轻烟,
来如风,
去如烟,
眠在后,
睡在前,
我们只是这睡眠当中的
一刹那的风烟。
啊啊!
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
痴!痴!痴!
只剩些悲哀,烦恼,寂寥,衰败,
环绕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贯串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啊啊!
我们年青时候的新鲜哪儿去了?
我们青年时候的甘美哪儿去了?
我们青年时候的光华哪儿去了?
我们年青时候的欢爱哪儿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一切都已去了,
一切都要去了。
我们也要去了,
你们也要去了,
悲哀呀!烦恼呀!寂寥呀!衰败呀!
凤凰同歌
啊啊!
火光熊熊了。
香气蓬蓬了。
时期已到了。
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一切!
身内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请了!请了!

群鸟歌

岩鹰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该我为空界的霸王!

孔雀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花翎上的威光!

鸱枭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哦!是哪儿来的鼠肉的馨香!

家鸽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们驯良百姓的安康!

鹦鹉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听我们雄辩家的主张!

白鹤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们高蹈派的徜徉!
凤凰更生歌

鸡鸣

昕潮涨了,
昕潮涨了,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春潮涨了,
春潮涨了,
死了的宇宙更生了。
生潮涨了,
生潮涨了,
死了的凤凰更生了。
凤凰和鸣
我们更生了。
我们更生了。
一切的一,更生了。
一的一切,更生了。
我们便是他,他们便是我。
我中也有你,你中也有我。
我便是你,
你便是我。
火便是凰。
凤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新鲜,我们净朗,
我们华美,我们芬芳,
一切的一,芬芳。
一的一切,芬芳。
芬芳便是你,芬芳便是我。
芬芳便是他,芬芳便是火。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热诚,我们挚爱。
我们欢乐,我们和谐。
一切的一,和谐。
一的一切,和谐。
和谐便是你,和谐便是我。
和谐便是他,和谐便是火。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生动,我们自由,
我们雄浑,我们悠久。
一切的一,悠久。
一的一切,悠久。
悠久便是你,悠久便是我。
悠久便是他,悠久便是火。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欢唱,我们翱翔。
我们翱翔,我们欢唱。
一切的一,常在欢唱。
一的一切,常在欢唱。
是你在欢唱?是我在欢唱?
是他在欢唱?是火在欢唱?
欢唱在欢唱!
欢唱在欢唱!
只有欢唱!
只有欢唱!
欢唱!
欢唱!
欢唱!

1920年1月20日初稿
1928年1月3日改削

245
近现代 闻一多

白日底光芒照射着朱梦,
丹墀上默跪着双双的桐影。
宴饮的宾客坐满了西厢,
高堂上虎踞着它们的主人,
高堂上虎踞着威严的主人。
丁东,丁东,
沉默弥漫了堂中,
又一个鼓手,
在堂前奏弄,
这鼓声与众不同。
丁东,丁东,
听!你可听得懂?
听!你可听得懂?
银盏玉碟──尝不遍燕脯龙肝,
鸬鹚杓子泻着美酒如泉,
杯盘的交响闹成铿锵一片,
笑容堆皱在主人底满脸──
啊,笑容堆皱了主人底满脸。
丁东,丁东,
这鼓声与众不同──
它清如鹤泪,
它细似吟蛩;
这鼓声与众不同。
丁东,丁东,
听!你可听得懂?
听!你可听得懂?
你看这鼓手他不象是凡夫,
他儒冠儒服,定然腹有诗书;
他宜乎调度着更幽雅的音乐,
粗笨的鼓棰不是他的工具,
这双鼓棰不是这手中的工具!
丁东,丁东,
这鼓声与众不同──
象寒泉注淌,
象雨打梧桐;
这鼓声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听!你可听得懂?
听!你可听得懂?
你看他敲着灵鼍鼓,两眼朝天,
你看他在庭前绕着一道长弧线,
然后徐徐地步上了阶梯,
一步一声鼓,越打越酣然──
啊,声声的垒鼓,越打越酣然。
叮东,叮东,
这鼓声与众不同──
陡然成急切,
忽又变成沉雄;
这鼓声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不同,与众不同,
不同,与众不同。
坎坎的鼓声震动了屋宇,
他走上了高堂,便张目四顾,
他看见满堂缩瑟的猪羊,
当中是一只磨牙的老虎。
他偏要撩一撩这只老虎。
叮东,叮东,
这鼓声与众不同;
这不是颂德,
也不是歌功;
这鼓声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不同,与众不同!
不同,与众不同!
他大步地跨向主人底席旁,
却被一个班吏匆忙地阻挡;
“无礼的奴才!”这班吏吼道,
“你怎么不穿上号衣,就往前瞎闯?
你没有穿号衣,就往这儿瞎闯?”
叮东,叮东,
这鼓声与众不同──
分明是咒诅,
显然是嘲弄;
这鼓声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听!你可听懂?
听!你可听懂?
他领过了号衣,靠近栏杆,
次第的脱了皂帽,解了青衫,
忽地满堂的目珠都不敢直视,
仿佛看见猛烈的光芒一般,
仿佛他身上射出金光一般。
叮东,叮东,
这鼓手与众不同。
他赤身露体,
他声色不动;
这鼓手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真个与众不同!
真个与众不同!
满堂是恐怖,满堂是惊讶,
满堂寂寞──日影在石栏杆下,
飞起了翩翩一只穿花蝶,
洒落了疏疏几点木犀花,
庭中洒下了几点木犀花。
叮东,叮东,
这鼓手与众不同──
莫不是酒醉?
莫不是癫疯?
这鼓手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定当与众不同!
定当与众不同!
苍黄的号挂露出一只赤臂,
头颅上高架着一顶银盔──
他如今换上了全副装束,
如今他才是一个知礼的奴才,
如今他才是一个知礼的奴才。
叮东,叮东,
这鼓声与众不同──
象狂涛打岸,
象霹雳腾空;
这鼓声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不同,与众不同!
不同,与众不同!
他在主人的席前左右徘徊,
鼓声愈渐激昂,越加慷慨;
主人停了玉杯,住了象箸,
主人的面色早已变作死灰,
啊,主人的面色为何变作死灰?
叮东,叮东,
这鼓声与众不同──
擂得你胆寒,
挝得你发耸;
这鼓声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不同,与众不同!
不同,与众不同!
猖狂的鼓声在庭中嘶吼,
主人的羞恼哽塞咽喉,
主人将唤起威风,呕出怒火,
谁知又一阵鼓声扑上心头,
把他的怒火扑灭在心头。
叮东,叮东,
这鼓声与众不同──
象鱼龙走峡,
象兵甲交锋;
这鼓声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不同,与众不同!
不同,与众不同!
堂下的鼓声忽地笑个不止,
堂上的主人只是坐着发痴;
洋洋的笑声洒落在四筵,
鼓声笑破了奸雄的胆子──
鼓声又笑破了主人的胆子!
叮东,叮东,
这鼓手与众不同──
席上的主人,
一动也不动;
这鼓手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定当与众不同!
定当与众不同!
白日的残辉绕过了雕楹,
丹墀上没有了双双的桐影。
无聊的宾客坐满了两厢,
高堂上呆坐着他们的主人,
高堂上坐着丧气的主人。
叮东,叮东,
这鼓手与众不同──
惩斥了国贼,
庭辱了枭雄;
这鼓手与众不同。
叮东,叮东,
真个与众不同!
真个与众不同!

207
近现代 闻一多

不幸的失群的孤客!
谁教你抛弃了旧侣,
拆散了阵字,
流落到这水国的绝塞,
拚着寸磔的愁肠,
泣诉那无边的酸楚?
·
啊!从那浮云的密幕里,
迸出这样的哀音,
这样的痛苦!这样的热情!
·
孤寂的流落者!
不须叫喊得哟!
你那沉细的音波,
在这大海的惊雷里,
还不值得那涛头
溅破的一粒浮沤呢!
·
可怜的孤魂啊!
更不须向天回首了。
天是一个无涯的秘密,
一幅蓝色的谜语,
太难了,不是你能猜破的。
也不须向海低头了。
这辱骂高天的恶汉,
他的咸卤的唾沫
不要渍湿了你的翅膀,
粘滞了你的行程!
·
流落的孤禽啊!
到底飞往哪里去呢?
那太平洋的彼岸,
可知道究竟有些什么?
·
啊!那里是苍鹰的领土──
那鸷悍的霸王啊!
他的锐利的指爪,
已撕破了自然的面目,
建筑起财力的窝巢。
那里只有钢筋铁骨的机械,
喝醉了弱者的鲜血,
吐出那罪恶的黑烟,
涂污我太空,闭熄了日月,
教你飞来不知方向,
息去又没地藏身啊!
·
流落的失群者啊!
到底要往那里去?
随阳的鸟啊!
光明的追逐者啊!
不信那腥臊的屠场,
黑暗的烟灶,
竟能吸引你的踪迹!
·
归来罢,失路的游魂!
归来参加你的伴侣,
补足他们的阵列!
他们正引着颈望你呢。
·
归来偃卧在霜染的芦林里,
那里有校猎的西风,
将茸毛似的芦花,
铺就了你的床褥
来温暖起你的甜梦。
·
归来浮游在温柔的港溆里,
那里方是你的浴盆。
归来徘徊在浪舐的平沙上,
趁着溶银的月色
婆娑着戏弄你的幽影。
·
归来罢,流落的孤禽!
与其尽在这水国的绝塞,
拚着寸磔的愁肠,
泣诉那无边的酸梦,
不如擢翅回身归去罢!
·
啊!但是这不由分说的狂飙
挟着我不息地前进;
我脚上又带着了一封书信,
我怎能抛却我的使命,
由着我的心性
回身擢翅归去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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