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春到临春花正妩  

王国维〔近现代〕

春到临春花正妩，迟日阑干，蜂蝶飞无数。谁遣一春抛却去，马蹄日日章台路。
几度寻春春不遇，不见春来，那识春归处。斜日晚风杨柳渚，马头何处无飞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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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王国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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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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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蝶恋花：词牌名，本名“鹊踏枝”，又名“黄金缕”“卷珠帘”“凤栖梧”“明月生南浦”“细雨吹池沼”“一箩金”“鱼水同欢”“转调蝶恋花”等。本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牌。双调六十字，上下片各五句、四仄韵。

临春：临春阁。南朝陈后主至德二年于光照殿前建临春、结绮、望春三阁，皆以沉香木为之。后主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居望春阁，皆有复道交相往来。妩（wǔ）：娇美可爱。

迟日：春日。《诗经·豳风·七月》：“春日迟迟，采蘩祁祁。”阑干：同“栏杆”。

遣：使，令。抛却：丢弃。

章台路：章台街是汉代长安城中一条繁华街道，因位于章台之下而得名。《汉书·张敞传》载张敞下朝后走马过章台街，自以便面拊马，即此。后常作咏长安的典故，也用作娼楼妓馆或游乐场所的代称。这里借指京城街道。

杨柳渚（zhǔ）：杨柳岸边。渚，水边。

译文

春天来到临春阁中，盛开的花儿美丽娇艳。春日迟迟，在栏杆外有无数的蜜蜂、蝴蝶飞舞。是谁抛弃了芳春而去？你看章台路上，马蹄日夜奔忙。

有多少次去找寻芳春却总是遇不见。不见春从何来又怎么知道春归何处？夕阳西下的时候，晚风吹拂着江渚的杨柳，行人的马头所向，到处都是蒙蒙的飞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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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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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春到临春花正妩》是近代学者王国维创作的一首词。这是一首伤春之作。词的上片回顾春日百花艳丽、蜂飞蝶舞的明媚；下片感慨转瞬之间春意荡然，寻觅无踪，眼前唯有斜阳飞絮撩人愁绪。全词情景交融，景中有情，情中有景，上下片的写景又形成了鲜明对比，突出了春天逝去给主人公带来的失落与痛苦。该词重言积字，共用七个“春”字，意绪绵邈，婉而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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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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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词1906年或1907年春末夏初作于北京。王国维年轻时为了追寻心中的理想和家人长期离别，以致莫氏夫人早逝成为他终身的遗憾。直到1907年他才经友人介绍得以在京城学部任职，但此时清王朝已摇摇欲坠，辉煌不再。词人在这首伤春词中寄寓了理想破灭的痛苦和对国家命运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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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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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赏析

这首词是词人颇为欣赏的作品之一，在境界的塑造上确实着力深厚。全词十句，紧紧抓住“春”字抒写意绪。上片描写明媚春光的消逝，下片抒发寻春不遇的怅恨。

词的开篇即以“春”字起头，并在首句中重复使用。两个“春”字之间缀以“到”和“临”两个拟人化的动词，将春天来到，百花盛开，人间春色荡漾等景象一气绘出，笔调轻快，并具回环往复之美。“花正妩”，传神刻画出百花在春光中争相怒放，鲜妍明媚的情形。“临春”，即南朝陈后主所建的临春阁，其阁金雕玉饰，极尽奢华。阁的华美正与怒放的春色相得益彰，共同营造出春日繁华的气象。虽然起句抓住了鲜花这个代表春天的意象，给予读者鲜明的视觉感受，但这种美感基本上还是一种静态传达。而紧接着的两句则以动点静，引入“蜂蝶”意象为这妩媚的春色图注入了灵动与生机。两句描写的是入春之后花园里的景象：当白昼渐长，在明媚的春光中，无数游蜂戏蝶翩然而至，嘤嘤嗡嗡，流连花丛，乐而忘返。春光的美好流溢在字里行间，词的情感更加轻快欢愉。

然而“谁遣”一问，犹如裂帛一声，情感剑走偏锋，划然低沉。春光突然被截断，读者的心亦随之高悬——究竟是谁让这美好的春光消逝了呢？而作答却又出人意料——原来磨噬春光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春色中尽情欢娱的人们。日日马蹄，眷眷于章台红尘，恰似前句所云蜂蝶醉心花阵而流连忘返。“谁遣一春”的迅疾决绝和“马蹄日日”的缓滞复沓构成强烈的对比，春光就是在这般碌碌之中渐渐淡出人间的。对于恋春者而言，这样就离去实是太过匆忙了。以繁华开场，却在无奈惆怅中暂结，正为低沉怅恨的下片作了情感的铺垫。

过片承上启下，开下片觅春的主题。连用两“春”字，语气强烈而急促，与“几度”相互辉映，表现出词人对春天的强烈留恋与渴盼。而“不遇”的结局则令人怅恨。“不见春来”与“那识春归”字仗句对，恨恨之情溢现于纸上。以上三句，句句含“春”，句句唤“春”，词至此，情感已被推至高潮。然而，春已消逝，终不能觅，因而在末两句的无限惆怅中收尾。首先，意象的选取照应了上片结句。上片有“马蹄”，此即有“马头”；上片云“章台路”，章台又多代指柳，故此处又有“杨柳渚”及“飞絮”。同样的场景，昔日的繁华热闹与今日的悲凉萧索形成鲜明对比，大有物是人非之感。其次，意象的组合亦颇具匠心。“斜日”“晚风”两个象征没落残败的意象同黄昏中的江渚构成一片朦胧凄迷的世界，而漫天的飞絮则如词人那无法言说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悲哀，飘忽在岸上、江上，飘向远方，言虽尽而意无穷。

此词突出的艺术特征，在于七次使用“春”字，而无重复累赘的嫌疑。只因“春”已经成为词人最真挚情感的载体，对春的依恋其实正是他眷恋美的心灵的一种外现。因此，词处处写春，实则是处处写情。而情与景融，已不知何处是春，何处是“我”了。

名家点评

中山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所研究员陈永正《王国维诗词全编校注》：此词为静安自赏之作。《人间词话》故引樊抗夫（志厚）之说，谓此数阕“凿空而道，开词家未有之境”。并云：“余自谓才不若古人，但于力争第一义处，古人亦不如我用意耳。”词人所谓的“第一义”，当自严羽《沧浪诗话》“以禅喻诗”而来：“学者须从最上乘具正法眼，悟第一义。”又，“论诗如论禅，汉魏晋与盛唐之诗则第一义也。”这“第一义”，据叶嘉莹解释，“就是诗人内心深处的一种兴发感动的力量”，也就是达到静安所谓的“境界”。至于此词，是否能“妙悟天成”“开词家未有之境”，则尚待讨论了。词中的寓意难明，大概也是叹息王朝的没落和自己理想的破灭吧。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陈鸿祥《〈人间词话〉〈人间词〉注评》：词中“春”字凡七见，而绝无复沓之感。或一句而二“春”，上片起句之“春到临春”是也；或双“春”叠用，下片起句之“几度寻春春不遇”，是也；或单“春”孤出，所谓“一春抛却”，而展众芳芜秽之意象；或二“春”对应，所谓“不见春来，那识春归处”而添美人迟暮之感怀。可谓字字沉响，语语见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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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 

王国维（1877年12月3日—1927年6月2日），初名国桢，字静安、伯隅，初号礼堂，晚号观堂，又号永观，谥忠悫。汉族，浙江省海宁州（今浙江省嘉兴市海宁）人。王国维是中国近、现代相交时期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著名学者。王国维早年追求新学，接受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思想的影响，把西方哲学、美学思想与中国古典哲学、美学相融合，研究哲学与美学，形成了独特的美学思想体系，继而攻词曲戏剧，后又治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郭沫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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