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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贞行

韩愈 〔唐代〕
君不见太皇谅阴未出令,小人乘时偷国柄。
北军百万虎与貔,天子自将非他师。
一朝夺印付私党,懔懔朝士何能为。
狐鸣枭噪争署置,睗睒跳踉相妩媚。
夜作诏书朝拜官,超资越序曾无难。
公然白日受贿赂,火齐磊落堆金盘。
元臣故老不敢语,昼卧涕泣何汍澜。
董贤三公谁复惜,侯景九锡行可叹。
国家功高德且厚,天位未许庸夫干。
嗣皇卓荦信英主,文如太宗武高祖。
膺图受禅登明堂,共流幽州鲧死羽。
四门肃穆贤俊登,数君匪亲岂其朋。
郎官清要为世称,荒郡迫野嗟可矜。
湖波连天日相腾,蛮俗生梗瘴疠烝。
江氛岭祲昏若凝,一蛇两头见未曾。
怪鸟鸣唤令人憎,蛊虫群飞夜扑灯。
雄虺毒螫堕股肱,食中置药肝心崩。
左右使令诈难凭,慎勿浪信常兢兢。
吾尝同僚情可胜,具书目见非妄征,嗟尔既往宜为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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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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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您没有看到太皇居丧期间不能亲自发号施令,小人乘机窃取国家权力。
北衙百万禁军如虎似熊,由天子亲自率领,并不是普通的军队。
一旦印绶付与私党,朝士惊恐万分,还能做什么?
像狐狸和猫头离样喧噪叫唤争夺官位,互相吹捧时,目光闪灼,上窜下跳。
夜里起草诏书次日早上就任职了,提拔官员超越资历和次序竟然不难办,
青天白日公然贿赂买卖官位,众多的火齐珠堆满了金盘。
元老旧臣不敢说话,白天辞职卧床哭泣泪水纵横!
像董贤这样无才无德窃居高位的人,谁还同情他呢;像侯景自封高官,居心不测,结局也徒然令人可叹。
王朝国家功高德厚,皇帝的权力未容许庸夫窃取。
嗣皇超群出众的确称得上英主,文治如太宗武功如高祖。
承受天命受禅登上明堂,那些人就像共工流放幽州鲧死于羽。
四方安详清静,贤俊之士被朝廷录用,刘禹锡、柳宗元等人和王叔文并不亲近,哪里是他们的同党呢?
郎官们清廉道要被世人称赞,被贬谪到野乡荒郡让人感叹同情。
江湖波涛每天汹涌奔腾,蛮人的习俗使人不习惯,瘴气又盛。
江上水气、山间雾气昏暗得像凝住,会不会遇到见之当死的两头蛇?
那里有怪鸟鸣叫让人烦恨,毒虫群飞晚上乱扑灯火。
毒蛇毒虫叮咬毁坏人的四肢,还有人养畜蛊虫制毒让人伤心惧怕。
身边的本地小吏衙役奸诈狡猾,难以信赖;和他们打交道必须谨慎,不能轻信。
我和他们曾是同僚,情谊深厚,这些都有目证而不是没有根据的瞎说,希望你们勿忘过往之事引以为戒。
注释
①永贞:唐顺宗李诵的年号,李诵即位后,他的亲信近侍王伾、王叔文引用刘禹锡、柳宗元等一班年轻而有抱负的进步人士进行政治改革,他们采取一些措施企图遇制藩镇势力削弱宦官兵权,废除若干弊政,启用有影响的正直大臣,史称“永贞革新”。行:诗体的一种,亦称乐府歌行。特点是音节、押韵比较自由,五言、七言、杂言均可以乐府歌行写时事,并另立符合内容的新题是唐人的创新,称为新乐府。
②太皇:指唐顺宗李诵。永贞元年秋,李诵因病退位,他的儿子李纯受禅登基,即唐宪宗,故称李诵为“太皇”。谅阴:居丧不治事。未出令:指不能亲自发号施令。
③小人:指王叔文、王伾。王伾和王叔文最初以棋艺和书法供奉(陪侍)太子李诵,地位较低。韩愈囿于偏见,认为他们不过是一些供帝王消遣玩乐的佞幸弄臣,因而小视他们,称为“小人”。乘时:乘机。指利用李诵不能决事的时机。国柄:国家权力。
④北军:北衙禁军,守卫京城和皇帝的部队。貔:形状似熊的猛兽。
⑤将:率领。非他师:不是普通的部队。这两句说:禁军百万,如虎如貔;由天子亲自统帅,并不是一般的军队。其实,德宗、顺宗时的禁军基本上掌握在宦官手里,而且战斗力极差。
⑥一朝夺印付私党:贞元二十一年(此年八月才改元永贞)五月,王叔文、王伾以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左右神策军(北衙禁军)、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又以度支郎中韩泰为范希朝行军司马,企图夺取宦官掌握的军权。此处韩愈所指的私党即指韩泰。韩泰是永贞革新的骨干之一。范希朝是元老宿将,但因年老,只是挂名而已。
⑦懔懔:恐惧的样子。何能为:能做什么,意即无能为力。
⑧枭:猫头鹰。争署置争任官职。
⑨睗睒:目光闪动的样子。跳踉:跳跃。相妩媚:一互相吹捧。这两句极力丑化永贞革新诸人,说他们争夺官位象狐狸和猫头离样喧噪叫唤;互相吹捧时,目光闪灼,上窜下跳,样子十分丑恶。
⑩诏书:以皇帝名义发布的文件。拜官任职,接受官位。
⑪超资越序:指提拔官员超越资历和次序。
⑫公然白日受贿赂:据永贞革新反对者所写的有关记载,在二王掌权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家中门庭若市,公然买卖官位。
⑬火齐:火齐珠,色赤如金,极珍贵。磊落:众多。
⑭元臣故老不敢语:唐代制度规定,宰相在政事堂会食,朝官不得谒见。一次,宰相韦执谊、杜佑、高郢、郑珣瑜等会餐时,王叔文至中书省与韦执谊议事,韦停食以迎叔文。杜佑诸人停箸(筷子)以待,他们心知不可”,但也“莫敢出言”杜佑、高郢年过七十,郑珣瑜也已六十八岁,三人均德宗时宰相,故称“元臣故老”。
⑮何:何其,多么。汍澜:指泪水纵横的样子。据史书记载,左仆射贾耽、宰相郑珣瑜因不满王叔文等人而“相次归卧(辞职)”。
⑯董贤:汉哀帝的男宠,年二十二即位至三公。哀帝死,董贤为王莽所劾,自杀。因为王叔文以棋艺供奉李诵,王以书法待诏翰林,所以韩愈以董贤射二王。这句说:像董贤这样无才无德窃居高位的人,现在谁还同情他呢。
⑰侯景:初仕北魏,后降南朝梁。生性狡诈,反复无常。后又举兵叛梁,攻陷建康,自立为汉帝。史称“侯景之乱”。此处以侯景射永贞革新集团中的王叔文、王伾。九锡:古代帝王尊礼大臣的最高赏赐,包括九件事物。后代一般以“加九锡”为权臣慕位的信号。侯景在自称汉帝之前,也先“自加九锡”。这句说:二王等人自封高官,居心不测,结局也徒然令人可叹。
⑱国家:指唐王朝。
⑲天位:皇位,指皇帝的权力。庸夫:庸人,指王叔文、王伾。干:窃取。
⑳嗣皇:指唐宪宗李纯。卓荦:超群出众。信:真,确。英主:英明的人主。李纯即位后,对顺宗时的一切措施尽行废除,故而韩愈加以称赞。
㉑文:文治。太宗:唐太宗李世民,公元627—649年在位。在位期间,历史家有“贞观之治”之誉。武:武功。高祖:唐高祖李渊。唐王朝的开国皇帝,他利用隋末农民大起义的机会,起兵夺取权力,建立唐朝。公元618—626年在位。这两句极力奉承刚刚即位的宪宗李纯。
㉒膺图:承受天命。古代传说圣王登位,天垂图象。受禅:即皇帝位。前一个皇帝未死而让位,叫禅,继位的称受禅。明堂:古代帝王朝会、祭祀、飨功、选士的地方。
㉓共:共工,尧时的部族首领,与驢兜,三苗、鲧被称为“四凶。《尚书·尧典》说:尧流放共工于幽州。鲧:古代部族首领,大禹的父亲。尧时,鲧奉命治水,九年无功。被舜杀于羽山。这句借共工流放、鲧死羽山来比况王叔文被贬赐死,王伾死于贬所。
㉔四门肃穆:四方安详清静。语见《尚书·舜典》。贤俊登:贤俊之士被朝廷录用。
㉕数君:指永贞革新的参与者刘禹锡、柳宗元、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等人。朋:朋党。这句说:刘禹锡、柳宗元等人和王叔文并不亲近,那里是他们的同党呢。
㉖郎官:刘禹锡永贞革新时任屯田员外郎,柳宗元任礼部员外郎,故称刘、柳为郎官。要:清廉道要。为:被。称:称许,称赞。
㉗荒郡迫野:当时刘禹锡贬连州刺史,旋改贬朗州司马。柳宗元贬邵州刺史,旋改贬永州司马。其余六人均贬远郡司马,史称“永贞八司马”。嗟:表示感叹。矜:同情,怜悯。
㉘日:每日,日日。腾:指湖波腾涌。
㉙蛮俗:指南方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生梗:指使人不习惯。瘴疠:瘴气和流行病,古人以为瘴气可以导致疟疾病。烝:盛,多。
㉚江氛:江上的水气。岭浸:山间昏暗的雾气。
㉛一蛇两头:一种小蛇,其尾也像头,俗称两头蛇。或谓人见之当死。
㉜蛊虫:毒虫。
㉝雄虺:毒蛇。螫:叮咬。堕股肱:毁坏人的四肢。
㉞食中置药:相传南方少数民族多养畜蛊虫,制成毒药,能致人死命。崩:崩摧,伤心惧怕到极点。这句说:吃饭时怕中毒药,提心吊胆。
㉟左右使令:左右使用的人。诈:奸诈。凭:凭信,信赖。
㊱浪信:随意信任轻信。兢兢:小心谨慎。这两句说:身边的本地小吏衙役奸诈狡猾,难以信赖;和他们打交道必须谨慎,不能轻信。
㊲同僚:一起同官任职。韩愈贬阳山前任监察御史,刘禹锡亦任监察御史,柳宗元任监察御史里行,故云。情可胜:情不可胜的问句表达方式,指情谊深厚。
㊳具:全。书:书写。非妄征:不是没有根据的瞎说。当时韩愈已从阳l赦归所言南方情况皆所目见。
㊴尔:你们,指刘禹锡、柳宗元诸人。既往:以往之事,指诸人追随王叔文、王伾。惩: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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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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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贞行》作于唐宪宗元和十年(815)三月,此时距永贞革新已接近十年,可以说是韩愈对永贞革新经大约十年思考后的冷静回顾。
永贞革新是中唐时期的一次政治革新运动,时间不长,影响也不大,但他们革新政治的措施,却是符合中唐之际的社会的要求的。永贞革新失败之后,韩愈由于当时政治因素和受封建知识分子传统观念的影响,极力诋毁永贞革新和它的领袖人物王伾和王叔文。此诗就是抒发他的这种见解的。由于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韩愈反对永贞革新,并不影响他反对宦官专权、藩镇割据的进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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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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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作品是韩愈历来争议最大的作品。全诗分两个部分。前一部分,声讨二王等小人用事,认为他们最终被正之以法是理所当然的。后一部分,对柳宗元等因受牵连而被贬,寄予深切的同情。此诗表达了韩愈对永贞革新的观点与态度,诗中对柳宗元和刘禹锡等人的处境表示了同情,在公义和私交的处理上都是得当的。
韩愈在诗中矛头所向,乃二王借革新之名而图谋不轨之实,他不但没有否定永贞革新,而且把参与革新的柳宗元、刘禹锡等人与二王作了严格的区别,认为柳、刘等是不同于二王的。韩愈认为,二王有三件罪不容诛的事:
一、企图夺取兵权以自固。韩愈诗云:“君不见太皇谅阴未出令,小人乘时偷国柄。北军百万虎与貌,天子自将非他师。一朝夺印付私党,凛慎朝士何能为!”旧注“小人”是指二王。当时的情况是,顺宗初立,休病,不能视事,公卜位给皇太子,是为宪宗,顺宗则为太上皇。有人认为,当时唐主幼弱,政权未固,二王恐宦官作乱,所以夺宦官兵权以捍卫皇室,目的在于推动革新。韩愈则是站在宦官集团一边,反对二王夺兵权,是革新的反对派。关于二王夺兵权是否与永贞革新有必然的联系,史阙有间,不好妄下结论,但据新、旧《唐书》及《资治通鉴》,当时的情况是王叔文早已与王伾、李忠言、牛昭容等结成党羽。王氏首先取得起居郎、翰林学士之职,然后又表面上推荐杜佑领度支盐铁使,并以己副之。其时杜佑并无实权,盐铁之权实际上已落到王叔文手中。对此,王叔文曾有一番话把自己的野心暴露无遗。他说:“钱谷为国大本,将可以盈缩兵赋,可操柄市士。”(《新唐书·本传》)王叔文千方百计控制了度支盐铁使的大权后,又设法身兼尚书户部侍郎之职,权力在迅速膨胀,并逐渐控制朝中的要害机构,有大权独揽之势。对此,宦官俱文珍敏锐地感觉到事态发展已威胁着朝廷的安全,史称“俱文珍恶其弄权,乃削去学士之职”(《新唐书·本传》)。俱文珍的目的在于限制王氏,使其不得随意人朝。这一措施,对控制权臣虽非良策,亦不失为权宜之计,其本质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安全。对此王叔文耿耿于怀,“旧夜与其党屏人私语,人莫测其所为”(《资治通鉴·唐纪卷52》),“在省署不复举其职,引其党与窃语谋夺内官兵权”(新、旧《唐书·本传》)。可见,王叔文谋夺宦官兵权,完全是由于宦官俱文珍妨碍他在朝中扩张个人势力的缘故,是出于私怨,而不是为了革新。其实,在封建王朝中,由宦官代表皇室掌兵,以安定朝廷,是常有的事。当然,由于宦官弄权,危害宗室亦屡见不鲜。至于俱文珍是一个怎样的宦官,《旧唐书·本传》称他“性忠正,刚毅而蹈义”这个评语,是实事求是的,并非虚美之词。观俱文珍的一生,并无劣迹。《新唐书·吐蕃传下》载:贞元三年,俱文珍曾参与吐蕃之盟,被执不屈,后乃放还。这正是他刚毅蹈义的表现。贞元十三年,俱文珍奉命为监军,叛将李酒割据作乱,文珍即献策,擒获李酒,平定了这次内乱,维护了统一。(《资治通鉴》)可见,俱文珍的一生是效忠于唐宗室的。故顺宗初立而让位,文珍则处处提防小人弄权。至如宪宗之立,文珍的功劳也是众所皆知的,故史曰:“宪宗之立,贞亮(即俱文珍)为有功,然终身无所宠假”(《新唐书·本传》)。可见,韩愈在《永贞行》中抨击二王欲夺兵权,是站在维护当时唐宗室政权的高度,从政治斗争的形势和经验教训中,去论断其是非的。毫无疑义,这在当时是有利于社会安定和发展的,不能把反对二王夺兵权等同于反对永贞革新;亦不能认为韩愈对俱文珍有所肯定,即认为他是依附于腐朽的宦官集团。朱熹于《韩愈本传考异》云:“《历官记》云,公(即韩愈)判祠部(指元和初事),日与宦者为敌,恶言骂辞,狼籍公牒。”如果韩愈真的依附宦官集团,就不致于屡遭降滴,死于贬所了。韩愈是把俱文珍个人及其所做的有利于国家的事,与腐朽的宦官集团区别开来的。
二、结党营私,扩张个人势力。韩愈在诗中指出,“狐鸣集噪争署置,目易毗跳踉相妩媚。夜作诏书朝拜官,超资越序曾无难”他抨击二王企图以其私党集团取代朝中贤臣,破坏廉明之吏治。如上所述,二王与李忠言、牛昭容乘顺宗病疾之际,朋比为奸,欲架空皇室,独揽大权,其阴谋明若观火。永贞元年六月,韦皋曾上表示:“(二王)赏罚任情,堕纪紊纲;散府库之积,以赂权门;树置腹心,遍于贵位;潜结左右,忧在萧墙。”(《资治通鉴》)随着二王在永贞革新中的表现,有识之士逐渐看清了他们行非正道,不利于宗庙社樱。无论在《顺宗实录》,还是《资治通鉴》,新、旧《唐书》均可看到“其(二王)所交结,相次拔摧,至一日除数人”的记载。二王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政策。他拼命安插党羽,发展个人势力,这与前述其欲夺兵权的野心是一致的。有人认为,二王之“超资越序”,其实是拔抉有为之新秀,罢去无能或贪默之旧人,并以罢李实,任八司马为例,说明这正是二王革新之举,韩愈反对这种“超资越序”,就是反对革新。关于八司马的问题,容于下文详论。至于李实,韩愈的确曾作书歌颂过他,这是事实;可是韩愈并非李实党羽,他和李实在政治上是没有关系的,李实也没有朋党韩愈的迹象,所以不存在由于派系的缘故,韩愈要维护李实的可能性。韩愈对李实的认识是有一个过程的,《上李实书》写于贞元十九年,里面确有“赤心事上,忧国如家”等语。其时,韩愈如此歌颂李实是不恰当的,但他急于求进则有之,若谓其屈身以附实,则确无实据。朱熹就十分公允地说:“然(愈)恐不至于媚实以求进也。”(《韩愈本传考异》)至贞元二十一年,李实以虚报灾情的名目被贬,韩愈即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并在《顺宗实录》中毫无隐讳地揭发了他的罪行。其实韩愈对李实的态度,只是对其人的认识和评价的问题与永贞革新的政治活动,尤其是与对二王的批评是无关的。韩愈对李实态度的前后转变,正反映了他对人物认识的发展过程,和实事求是的态度,不能因早期韩愈对李实有过不符合实际的歌颂,而否认二王借“超资越序”以结党营私的事实。在选用人材方面,韩愈一向主张打破门第之见,实行任人唯贤的做法。最能代表他这一思想的,是贞元十八年他给祠部员外郎陆参的一封题为《行难》的信。在这封信中,韩愈批驳了陆参对一些出生低微的人贤而不肯摧用的所谓“求其初”的思想,指出“苟如是,先生之言过矣”,并列举了历史上大量虽出生卑贱,一旦委予重任,竟成大业的例子:“昔者管敬子取盗二人为大夫于公,赵文子举管库之士七十有余家夫恶求其初!”并沉痛地叹息:“先生之说传,吾不忍赤子之不得乳其母也”韩愈认为,若在选用人材方面,论资排辈,讲究门第,只“求其初”,不能超资越序、唯贤是用,则国家、百姓便要蒙受无法弥补的损失。在《进学解》中,他即把这一见解提高到理论的高度:“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馀为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就是说,人无贵贱,材无大小,都应兼收并蓄,量才待用。韩愈的一生,均致力于冲破门阀制度,为超资越序、唯贤是用大声疾呼。二王借“超资越序”之名,行结党营私之实,这与韩愈的主张是格格不入的。在这方面,韩愈反对二王的做法,恰恰证明了韩愈是革新的真正拥护者。他对二王所谓“超资越序”的揭露,实质是摆明了永贞革新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用人不当,并因此感到痛心疾首。
三、大肆受贿,贪污腐化。韩愈在诗中指出,二王集团“公然白日受贿赂,火齐磊落堆金盘”,揭露了他们腐败堕落,是国家社稷的蛀虫。《资治通鉴·唐纪卷52》载:“二王为太子(后为顺宗)宾客,得宠,于是受贿于藩镇,与之相结。”顺宗登位后,“宾客见二王,一人得千钱乃容之,还尤阂葺,专以纳贿为事,作大柜贮金帛,夫妇寝其上。”似这样的记载,不但见于《资治通鉴》,也见于新、旧《唐书》及《唐鉴》等历史文献,可见,二王并非清官,他们不可能真心实意搞革新。韩愈反对他们,是反对他们的政治阴谋及腐败的行为,而并非反对革新。这点在诗中的意思十分明显。
诗的另一部分,是对柳宗元、刘禹锡等永贞革新失败后受贬的八司马,所寄予的惋惜和同情。诗曰“四门穆穆贤俊登,数君匪亲岂其朋”。韩愈首先肯定了清除二王集团后,恢复任人唯贤的路线所出现的令人鼓舞的形势,同时更把八司马与二王集团区别开,指出八司马并非与二王朋比为奸的小人。“郎官清要为世称”,韩愈认为,八司马为官清要,有口皆碑。在八司马受贬之际,韩愈力排众议,肯定了他们高尚的品格,景仰之情溢于言表。
有人认为,韩愈肯定八司马,实是为韩泰参与二王夺军权的行为开脱。对此应客观地分析。首先,诗中自注是以柳宗元、韩晔、刘禹锡三人为八司马的代表,并没有提及韩泰。可见,韩愈认为韩泰并非八司马中的代表人物。其次,《永贞行》作于元和十年三月,其时刘禹锡改谪连州刺史,韩愈与他邂逅于荆蛮。事隔五年后,即元和十五年,韩愈自潮州量移袁州,便写有《举韩泰自代状》,认为韩泰“词学优良,才器端实”,“往因过犯贬黯.……自领漳州,悉心为泪,(臣)远所不如”。对韩泰过去失足之处,韩愈既如实指出,亦正确地看到他的长处,认为不能把韩泰与二王混为一谈,故极力推荐他。
有人又举出韩愈写的《赴江陵途中寄翰林二学士》,说明韩愈与柳宗元、刘禹锡之间矛盾很深,从而证明在政治上韩愈是站在永贞革新核心人物八司马的对立面。这同样须仔细分析。诗中有“同官尽才俊,偏善柳与刘。或虑语言泄,传之落冤仇”一语。“冤仇”,指的是二王等;“偏善”“俊才”,显然是指柳、刘。在永贞革新之际,二王权倾内外,柳、刘与他们接近;韩愈对二王素无好感,故担心柳、刘语泄招祸。韩愈与柳、刘一贯交好,绝无敌意,《祭柳子厚文》、《柳子厚墓志铭》和《柳州罗池庙碑》等,对柳宗元的道德文章及政绩都是充分肯定和赞赏的,对刘禹锡的感情也同样时时流露于字里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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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
韩愈(768年-824年12月25日),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省孟州市)人,自称“祖籍昌黎郡”,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唐代中期大臣,文学家、思想家、政治家,秘书郎韩仲卿之子。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行军司马,从平“淮西之乱”。直言谏迎佛骨,贬为潮州刺史。宦海沉浮,累迁吏部侍郎,人称“韩吏部”。长庆四年(824年),韩愈病逝,年五十七,追赠礼部尚书,谥号为“文”,故称“韩文公”。元丰元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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