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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慢·龟翁下世后登研意

吴文英 〔宋代〕
径苔深,念断无故人,轻敲幽户。细草春回,目送流光一羽。重云冷,哀雁断,翠微空,愁蝶舞。荡鸣澌,游蓬小,梦枕残云惊寤。
还识西湖醉路。向柳下并鞍,银袍吹絮。事影难追,那负灯床闻雨。冰溪凭谁照影,有明月、乘兴去。暗相思,梅孤瘦、共江亭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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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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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研意山上石径幽深曲折,苍苔斑斑,少有行人。我因为怀念兄长龟翁去世,所以特地登研意山祭扫兄长之墓,并且轻敲墓碑,哀哀哭泣。春回大地,草发嫩芽,时光可过得真快呀!好像眼前的飞鸟,一瞬而逝又是一年中的春天了,可叹已不能再与龟翁同登此山了。空中寒云滚滚,雁声已绝,四周山色空蒙,眼前冥纸如愁蝶飞舞,处处一派凄凉景象。我心伤兄逝,而致眼前景象皆含哀伤。等惊醒过来,远眺天水际船帆点点,空旷一片。
去世的兄长啊,你还认识那条我与你共醉同游的西湖路吗?我与你曾在柳荫下并辔观赏西湖山水,身上的白袍随柳絮一齐飘拂。我俩像苏氏兄弟一样连床听雨夜话的那些快乐事,因为你兄长的逝世,已是永难再现。兄弟俩曾在一个明月夜登研意,在寒溪边踏雪访梅,如今我再临清溪,还能与谁共照溪影?我为兄长去世经常在暗中哀思不已,以致人比梅树还孤寂、消瘦;如今自己也如江亭外遥坠的夕阳一样,已近暮年矣。
注释:
⑴探春慢:词牌名。又名“探春”。《词谱》:“因此词宋人俱咏初春风景,或咏梅花,故名‘探春’。”双调,九十三字,上片十二句四仄韵,下片十一句五仄韵。
⑵龟翁:即吴文英亲兄翁逢龙,字际可(亦作季可),号石龟,四明人,宋宁宗嘉定十年(1217)进士,与吴潜同榜,官至平江通判。研意:山名,西湖观雪景处。
⑶“径苔深”二句:一本作“苔径曲深深,不见故人”。苔径,疑“苔径”二字误倒。念断,思念、梦醒之后。
⑷细草春回:化用谢灵运《登池上楼》诗:“池塘生春草”句意。春回:一本作“回春”。
⑸送:一本作“断”。羽:箭翎。在箭的尾部,用以保持方向。一羽,即一箭。流光一羽,形容光阴似箭。
⑹荡鸣澌:一本作“逞鸣鞭”。澌,通“斯”,河水流动声,亦指河水解冻时流动的冰块。
⑺蓬:飞蓬。
⑻柳下并鞍:《柳梢青·与龟翁登研意观雪怀癸卯岁腊朝断桥并马之游》词中“怀癸卯岁朝断桥并马之游”,指宋理宗淳祐三年(1243)腊八这一天,兄弟二人登研意观雪,又在断桥柳下并马共游之乐。
⑼银抱吹絮:指雪花落在白色的长袍上。絮,喻雪花。谢道韫咏雪诗:“未若柳家因风起。”
⑽事影:即影事。佛家语。指世间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
⑾哪负:即哪里还能享有之意。灯床闻雨:即对床夜语,指兄弟团聚。苏轼《怀子由》:“对床老兄弟,夜雨鸣竹屋。
⑿梅孤瘦:一本作“梅孤鹤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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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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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词是吴文英悼念他的兄长翁逢龙的作品,词题一作“忆兄翁石龟”。朱祖谋《梦窗词集小笺》:“按翁逢龙,号石龟,四明人,嘉定中平江通判。《宋诗纪事》,戴复古《石屏集》有《京口别石龟翁际可》诗。周公谨谓翁时可与吴君特为亲伯仲,时可名元龙,君特兄称石龟,殆时可昆弟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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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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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词上片主要写词人清晨从思兄的睡梦中惊醒时的忧虑神情。开篇“径苔深,念断无故人,轻敲幽户”一韵,下笔扣题写“忆兄翁石龟”,词人似梦似醒,觉得外边小路上有人在轻敲门户,再一想,兄已下世,不可能有人来此。这一韵写出思兄时的一种幻觉,这是人在想念亲人之深之切的感觉。
“细草春回,目送流光一羽”一韵,见景生情,地面细草丛生,春回大地,见此立刻感到光阴似箭,春夏秋冬,年复一年,流光催人老。想往日与龟翁登研意观雪,还历历在目。
“重云冷,哀雁声断,翠微空,愁蝶舞”一韵,以景写情,以情布景。春寒料峭,层层冷云布满天空,失群的孤雁哀鸣着掠过,空山幽深弥漫着青翠的气息,蝴蝶愁绪满怀地飞舞。这一幅画面充满悲哀、惆怅的气氛,既是自然景色,也是词人心境的反映。“重云”“哀雁”“愁蝶”用语都与作者情绪吻合。“空”字、“冷”字也引人联想作者思兄的那种空荡的心情,凄冷的境界。
“荡鸣澌,游蓬小,梦枕残云惊寤”一韵,与首韵呼应,原来是河水解冻,冰块流动的声音,惊醒了残梦。上片主要写景,景中含情,情景交融。
下片用往日共游之地,共赏之景,共饮之乐衬出如今独游的悲伤和寂寥。“还识西湖醉路。向柳下并鞍,银袍吹絮”二韵,写此时踏上日日与兄共游的西湖路,自然回忆起与兄共游的情景。“还识”二字,感慨颇深,往昔与兄在此游览、饮酒赏雪的情形,犹如昨天。
“事影难追,那负灯床闻雨”一韵,写往事如泡影,难以再追回了,夜雨对床,兄弟团聚的幸福情景也不会有了。“灯床闻雨”化用苏轼诗句十分贴切,富有情韵。
“冰溪凭谁照影,有明月、乘兴去”一韵继续抒情。凭栏水边与谁共照身影,只有随看明月,来兴游去,写出形影相吊、孑然一身的孤独心绪。
“暗相思,梅孤瘦、共江亭暮”一韵,以情收结。暗地思念龟翁,此时孤独一人,只有孤山瘦梅与自己在赏雪江亭,度过凄寒的夜晚。词的下片重在抒情,写得情真意切,意境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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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英
吴文英(约1200~1260),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觉翁,四明(今浙江宁波)人。原出翁姓,后出嗣吴氏。与贾似道友善。有《梦窗词集》一部,存词三百四十余首,分四卷本与一卷本。其词作数量丰沃,风格雅致,多酬答、伤时与忆悼之作,号“词中李商隐”。而后世品评却甚有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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