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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贼事宜状

韩愈 〔唐代〕
  右,臣伏以臣去年贬岭外刺史,其州虽与黄家贼不相邻接,然见往来过客,并谙知岭外事人,所说至精至熟。其贼并是夷獠,亦无城郭可居。依山傍险,自称洞主。衣服言语,都不似人。寻常亦各营生,急则屯聚相保。比缘邕管经略使多不得人,德既不能绥怀,威又不能临制,侵欺虏缚,以致怨恨。蛮夷之性,易动难安,遂致攻劫州县,侵暴平人,或复私仇,或贪小利,或聚或散,终亦不能为事。近者征讨,本起于裴行立、阳旻。此两人者,本无远虑深谋,意在邀功求赏。亦缘见贼未屯聚之时,将谓单弱,立可摧破,争献谋计,惟恐后时。朝廷信之,遂允其请。自用兵以来,已经二年,前后所奏杀获,计不下一二万人。傥皆非虚,贼已寻尽。至今贼犹依旧,足明欺罔朝廷。邕、容两管,因此雕弊,杀伤疾患,十室九空,百姓怨嗟,如出一口。阳旻、行立,相继身亡,实由自邀功赏,造作兵端,人神共嫉,以致殃咎。阳旻、行立事既已往,今所用严公素者,亦非抚御之才,不能别立规模,依前还请攻讨。如此不已,臣恐岭南一道,未有宁息之时。
  一:昨者并邕、容两管为一道,深合事宜。然邕州与贼逼近,容州则甚悬隔。其经略使若置在邕州,与贼隔江对岸,兵镇所处,物力必全。一则不敢轻有侵犯,一则易为逐便控制,今置在容州,则邕州兵马必少,贼见势弱,易生奸心。伏请移经略使于邕州,其容州但置刺史,实为至便。
  一:比者所发诸道南讨兵马,例皆不谙山川,不伏水土,远乡羁旅,疾疫杀伤。臣自南来,见说江西所发共四百人,曾未一年,其所存者,数不满百。岳鄂所发都三百人,其所存者,四分才一。续添续死,每发倍难。若令于邕、容侧近召募,添置千人,便割诸道见供行营人数粮赐,均融充给,所费既不增加,而兵士又皆便习。长有守备,不同客军,守则有威,攻则有利。
  一:自南讨已来,贼徒亦甚伤损。察其情理,厌苦必深。大抵岭南人稀地广,贼之所处,又更荒僻。假如尽杀其人,尽得其地,在于国计,不为有益。容贷羁縻,比之禽兽,来则捍御,去则不追,亦未亏损朝廷事势。以臣之愚,若因改元大庆,赦其罪戾,遣一郎官御史,亲往宣谕,必望风降伏,讙呼听命。仍为择选有材用威信谙岭南事者为经略使,处理得宜,自然永无侵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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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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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年被贬为岭南潮州刺史,潮州虽与黄家贼所在地不相接邻,但也常见往来的过客,他们熟知岭南的事情和百姓情况,他们所讲情况最为精确详熟。黄家贼都是西南的少数民族,他们也没有城镇可以居住,只是依山傍险而居,  自称为洞主。他们所穿衣服、所使用的语言,都不像我们普通人。平时他们也是各干各的事情,遇到紧急情况就聚集驻扎在一起互相保护,近来因为邕管经略使多不称职,既不能以恩德对他们进行安抚怀柔,又不能用武力加以控制,侵扰欺凌,俘获捆绑,以此招致黄家贼极大的怨恨。少数民族的天性,容易骚动而难于安定,于是就攻打劫掠州县,侵犯掠夺平民百姓,有的是为了报复私仇,有的是为了贪图一点小利,时聚时散,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最近一个时期对黄家贼的征讨,本起于裴行立和阳曼二人。(古诗百科)这两个人,本来就对此事没有深入的思考,缺乏长远的打算,其本意只在邀功求赏而已。同时也因为没有看到黄家贼集结时的情况,认为他们势力单薄软弱,很快就可以被摧毁,所以他们争着向朝廷呈献消灭黄家贼的计谋,都惟恐自己落后了。朝廷听信了他们的话,于是就答应了他们的讨伐请求。自从他们出兵讨贼以来,时间已过两年,他们前后向朝廷报告的杀死和俘获的人数,总计也不下一两万人。倘若他们所报的数字都不是虚假的,那么黄家贼很快就被消灭干净了。可是至今黄家贼依旧存在,足见裴行立和阳更是在欺骗朝廷。邕管和容管由于上述原因而衰败残破,杀伤和疾病流行,使得十室九空,百姓们哀怨叹息,众口一词。阳殳和裴行立已相继死去,这实在是由于他们自己邀功求赏、制造导致战争的事端,人神共同仇恨他们,以此招致祸患。阳殳和裴行立之事已经成为过去,如今使用的严公素其人,也不是能安抚控制局势的人物,他不能另立一套章程办法,只是和他的前任一样又请求攻打讨伐。这样继续下去,我真担心整个岭南道,不会有安宁平静的时候。
  一:近来朝廷将邕管和客管合并成一道,这是非常正确的。然而,邕州和黄家贼相接近,容州则与黄家贼相距甚远。其经略使府署如果设在邕州,和黄家贼隔江相对,军府的所在地,财物和人力一定齐备:一方面贱人不敢轻易进犯;另一方面也容易顺便对局面加以控制。如今将经略使府设置在容州,这样,邕州的兵马必然减少,贼兵看到官兵势力薄弱,必然会产生奸邪的念头。我恳请将经略使府署移至邕州,在容州只设置州刺史,这实在是极为便当之事。 
  一:近来从各道征发的南讨兵马,依旧都不熟悉这里的山川形势,也都不服当地水土,士兵远离家乡滞留外地,又受疾病瘟疫和战争杀伤之苦。我从南方归来,听说江南西道所征发的士兵共有四百人,不到一年,所剩下的已经不足百人。岳州和鄂州所征发的均为三百人,至今所存,也仅四分之一。陆续增兵,陆续死亡,致使每次征调军队都倍加困难。如果在邕州和容州附近就地召募增加千人,领取各道现在供给行营士兵人数的粮食配给,公平合理地供给,所用军费开支既不增加,而士兵们又都感到十分方便。这样,长期有人守备,不同于外地调来的军队,讲防守,则有威慑力量;讲进攻,则有便利条件。 
  一:  自从朝廷征兵南讨以来,黄家贼的伤亡损失也很惨重。体察一下人情事理,黄家贼也必定深深厌恶这些痛苦。大体说来,岭南是地广人稀,黄家贼所在的地方,更加荒凉僻远。假如朝廷把黄家贼全部杀光,全部占领其土地,对于国家来考虑,不算是一件有益之事。对他们应该宽容怀柔,把他们看作禽兽,他们来进行侵扰劫掠,我们就抵御一下;他们逃跑了,我们也不去穷追不舍,这样也不损害朝廷在这个问题上所保持的态势。以我的愚昧之见,如果趁着朝廷改元的盛大庆典,赦免黄家贼的罪过,派遣一位郎官或御史一类的官员亲自去宣布朝廷的赦令,晓之以理,黄家贼必然会闻风归顺,欢呼雀跃,听从朝廷命令。接着再替他们选择有才干、有威信、又熟悉岭南情况的人为经略使,对事情进行妥善处理,自然永远不会再有侵扰背叛朝廷的事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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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
韩愈(768年-824年12月25日),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省孟州市)人,自称“祖籍昌黎郡”,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唐代中期大臣,文学家、思想家、政治家,秘书郎韩仲卿之子。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行军司马,从平“淮西之乱”。直言谏迎佛骨,贬为潮州刺史。宦海沉浮,累迁吏部侍郎,人称“韩吏部”。长庆四年(824年),韩愈病逝,年五十七,追赠礼部尚书,谥号为“文”,故称“韩文公”。元丰元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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