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家二女弟,故汉皇帝聘以为贵人。家母见二弟愁思,故令予作赋曰:
嗟妾身之微薄,信未达乎义方。
遭母氏之圣善,奉恩化之弥长。
迄盛年而始立,修女职于衣裳。
承师保之明训,诵六列之篇章。
观图像之遗形,窃庶几乎英皇。
委微躯于帝室,充末列于椒房。
荷印绂之令服,非陋才之所望。
对床帐而太息,慕二亲以增伤。
扬罗袖而掩涕,起出户而仿徨。
顾堂宇之旧处,悲一别之异乡。
译文及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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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当时家中有两位妹妹,被过去的汉朝皇帝聘为贵人。母亲见二人思绪忧愁,因此命我作赋。赋文为:
感叹自身才智的浅陋,确实还不通为人之道。
遇到圣明贤良的母亲,得她教养的时间很长。
养到待嫁之年而受聘,就修习女工学裁衣裳。
受到师保明确的训诫,诵读《列女传》中的篇章。
观览历代淑女的画像,私下羡慕女英与娥皇。
寄托微贱之身到皇宫,填充嫔妃末位在椒房。
穿上金印紫绶的华服,不是平庸者所敢指望。
面对房中床帐而长叹,思恋父母而平添悲伤。
举起罗衣之袖而揩泪,起身出门而步履彷徨。
回望生活过的旧殿堂,悲叹一别后遥隔他乡。
注释:遇到圣明贤良的母亲,得她教养的时间很长。
养到待嫁之年而受聘,就修习女工学裁衣裳。
受到师保明确的训诫,诵读《列女传》中的篇章。
观览历代淑女的画像,私下羡慕女英与娥皇。
寄托微贱之身到皇宫,填充嫔妃末位在椒房。
穿上金印紫绶的华服,不是平庸者所敢指望。
面对房中床帐而长叹,思恋父母而平添悲伤。
举起罗衣之袖而揩泪,起身出门而步履彷徨。
回望生活过的旧殿堂,悲叹一别后遥隔他乡。
[1]明训:明确的训诫。
[2]六列:谓《古列女传》之母仪、贤明、仁智、贞顺、节义、辨通六篇。
[3]遗形:超脱形骸,精神进入忘我境界。
[4]微躯:微贱的身躯。常用作谦词。
[5]末列:犹下位。多用作谦词。椒房:泛指后妃居住的宫室。
[6]印绂(fú):印绶。
[7]堂宇:殿堂的顶棚。亦指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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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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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赋是作者代为自己被献帝聘为皇妃的两个妹妹“叙愁”。《魏志·武帝纪》载建安十八年,天子聘魏公二女为贵人,少者待年于国。曹操有三女,一名宪,一名节,一名华。因三女尚幼,宪、节二女入宫。封建时代,男女婚姻往往要服从于家族利益。曹操为了加强对献帝的控制,不惜将二女打入高墙深宫,葬送他们终生的幸福。而他的两位女儿,却并不羡慕宫中的富贵荣耀,而是预想到宫中的清冷孤寂,而惆怅徬徨,满怀悲怨。曹植善于感悟,体察深微,对妇女的生活情感,描述都细腻感人。《七哀》、《美女篇》、《浮萍篇》、《种葛篇》等都写得非常出色。虽然这些诗篇或有寄托,但诗人对封建时代妇女的处境、命运和内心凄苦还是特别了解而且颇有同情的。这一篇代为自己就要终生深锁幽宫的二女弟叙愁,直赋其事,写得更为真切感人。
赋以女子口吻,娓娓自述。前面十句自叙成长过程。从她们的竭力自修,追求完美,含蓄地表达出对生命的热爱;对未来的憧憬。先述幼年时期受到母亲良好的抚养教育:“嗟妾身之微薄,信未达乎义方。遭母氏之圣善,奉恩化之弥长。”开头以“嗟”字领起,颇富情感意味,我们先是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就看到二位少女垂首敛眉轻声低述,她们说,自己少小的时候,资质低下,不懂得什么君臣父子的人伦道理。因得到品德明智而深知爱敬的家母的教导,而承受了长期良好的抚养教育。这少小生活的回忆,既点明她们自己受过良好的培养,又表达出对母女亲爱的天伦之乐的留恋。
接着二女自述盛年时期,用心于立身修业,使自己更加成熟、完美:“迄盛年而始立,修女职于衣裳。承师保之明训,诵六列之篇章。”到了十五、六岁,长大成人,就更注意自己的修养。一方面,学习女工,纺织刺绣,裁制衣裳。女职即曹大家《女诫》中所说的“妇功”,是一个女子应有的技能。是女子聪颖巧慧的体现,也是女子勤劳能做的证明。如《孔雀东南飞》中夸赞刘兰芝时,说她“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除此,大家女子,还应识书知礼。所以,另一方面,二女又多受师保的指点教诲,并阅读 《列女传》等典籍,修养自己的品行。师保,指给人以教喻训诫的人。《礼记·文王世子篇》中记载: “入则有保,出者有师,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者也。” 由于 “妇功”与 “妇德”都修养得很好,于是,二女觉得自己很完美: “观图象之遗形,窃庶几乎英皇”。她们阅读《列女传》,看到书中绘画的图象,暗暗地在心里滋生了一个美好的希冀,盼望自己能成为像娥皇、女英那样的出色女子。娥皇、女英是尧的二个女儿,尧把二女嫁与舜,舜即帝位,娥皇为后,女英为妃。从以上连篇的倾诉中可以看出,二女温厚而庄重,她们从幼小到成年,一直受到良好的教育,精于妇功,明晓妇德,可接踵于娥皇女英。这里对二女弟的赞美,都着眼于封建时代,品评女子的主导方面,具有典型性和概括性。另一方面,由于作者的善于体悟和笔调的亲切,又生动形象地写出她们追忆怀想的形象情状,口吻声息,读来十分感人。
女子于闺中的自修,都寄托着自己对婚后生活的向往。而这样两个有着美丽形貌和美好情愫的女子,却要在孤寂与苦闷中度过自己的一生,她们怎能不对自己的命运发生怨艾呢?“委微躯于帝室,充末列于椒房。荷印绂之令服,非陋才之所望。”自己以微贱之躯,托身于献帝,在后宫列于下位,虽然得到贵人之爵,承受金印兰绂,但这实在不是自己所向往的生活。这些说明她们已想到自己命运的不幸。聘入帝室,富贵荣华自然可以享受。但佳丽千计,承恩者能有几人?独对孤灯,无有终日,只能红颜暗老,芳心渐泯,挨到死时,方是了结。于是,她们以 “非己所望”表达了内心的不满。
但,儿女婚姻,父母做主,通婚结好,以家族利益为先,封建时代的女子,从来就是男子的附属品,而王侯之家,在富贵诗礼的掩盖下,人情更加冷漠残忍。所以,这二女的悲剧命运已经注定,所以,她们叹息、掩涕,悲不自胜:“对床帐而叹息,慕二亲以增伤。扬罗袖而掩涕,起出户而徬徨。顾堂宇之旧处,悲一别之异乡。”古代女子藏身深闺,在那里做女工,读诗书,自修自励,幻想自己的未来,如今就要离开它,走向难见天日的宫院,怎能不唏嘘感叹?一入深宫就失去了自由,父母亲情也难再顾念,这使人更增忧伤,思前想后,百般伤悲,不禁掩面悲泣。急忙起身出门,以求忍悲节哀,可是,徘徊之际,看到往昔居处的堂宇屋室,想到即将寄身于远隔亲人如同异乡的陌生之地,更是悲从中来,难以自禁了。这里作者对二女的无限悲叹的情感作了具体形象的描摹,通过她们外在情感的描写,表现她们内在的情感。这样,为读者提供了可资想象的视觉形象,丰富了作品的抒情意蕴。
此赋残脱不全,全意无从考见。但仅就存留部分来看,仍不失为层次明晰,旨意鲜明,情致凄婉的好篇章。此赋最为出色之处,是它抒情的细腻委婉,真切动人。篇幅虽短,却有相当的感情容量,读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之所以有这样的艺术效果,首先是作者把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两种写法,灵活巧妙地结合。前半二个部分,用女弟自述的口吻,娓娓说道,自剖心迹,格外真切感人。第三部分,写女弟离家前悲泣徬徨的情景,又转用第三人称手法,把二女弟做为客体形象进行描摹,这样更好地再现出当时的情形,增强了感染力量。其次是本篇的抒情和叙事水乳交融。含情叙事、事中有情,事随情出,情由事生。二女的生活、成长、期盼、遭遇等情节,是抒写愁情的基础,使抒情主人公的悲剧形象有血有肉,呼之欲出。曹植诗赋,感情真切,文笔独创。此篇正是“趣不强括,以诣所安为趣;词不准古,以情所迫为词” (《诗归序》),“一情独往,万象俱开”,由情率意,自然而发。
赋以女子口吻,娓娓自述。前面十句自叙成长过程。从她们的竭力自修,追求完美,含蓄地表达出对生命的热爱;对未来的憧憬。先述幼年时期受到母亲良好的抚养教育:“嗟妾身之微薄,信未达乎义方。遭母氏之圣善,奉恩化之弥长。”开头以“嗟”字领起,颇富情感意味,我们先是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就看到二位少女垂首敛眉轻声低述,她们说,自己少小的时候,资质低下,不懂得什么君臣父子的人伦道理。因得到品德明智而深知爱敬的家母的教导,而承受了长期良好的抚养教育。这少小生活的回忆,既点明她们自己受过良好的培养,又表达出对母女亲爱的天伦之乐的留恋。
接着二女自述盛年时期,用心于立身修业,使自己更加成熟、完美:“迄盛年而始立,修女职于衣裳。承师保之明训,诵六列之篇章。”到了十五、六岁,长大成人,就更注意自己的修养。一方面,学习女工,纺织刺绣,裁制衣裳。女职即曹大家《女诫》中所说的“妇功”,是一个女子应有的技能。是女子聪颖巧慧的体现,也是女子勤劳能做的证明。如《孔雀东南飞》中夸赞刘兰芝时,说她“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除此,大家女子,还应识书知礼。所以,另一方面,二女又多受师保的指点教诲,并阅读 《列女传》等典籍,修养自己的品行。师保,指给人以教喻训诫的人。《礼记·文王世子篇》中记载: “入则有保,出者有师,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者也。” 由于 “妇功”与 “妇德”都修养得很好,于是,二女觉得自己很完美: “观图象之遗形,窃庶几乎英皇”。她们阅读《列女传》,看到书中绘画的图象,暗暗地在心里滋生了一个美好的希冀,盼望自己能成为像娥皇、女英那样的出色女子。娥皇、女英是尧的二个女儿,尧把二女嫁与舜,舜即帝位,娥皇为后,女英为妃。从以上连篇的倾诉中可以看出,二女温厚而庄重,她们从幼小到成年,一直受到良好的教育,精于妇功,明晓妇德,可接踵于娥皇女英。这里对二女弟的赞美,都着眼于封建时代,品评女子的主导方面,具有典型性和概括性。另一方面,由于作者的善于体悟和笔调的亲切,又生动形象地写出她们追忆怀想的形象情状,口吻声息,读来十分感人。
女子于闺中的自修,都寄托着自己对婚后生活的向往。而这样两个有着美丽形貌和美好情愫的女子,却要在孤寂与苦闷中度过自己的一生,她们怎能不对自己的命运发生怨艾呢?“委微躯于帝室,充末列于椒房。荷印绂之令服,非陋才之所望。”自己以微贱之躯,托身于献帝,在后宫列于下位,虽然得到贵人之爵,承受金印兰绂,但这实在不是自己所向往的生活。这些说明她们已想到自己命运的不幸。聘入帝室,富贵荣华自然可以享受。但佳丽千计,承恩者能有几人?独对孤灯,无有终日,只能红颜暗老,芳心渐泯,挨到死时,方是了结。于是,她们以 “非己所望”表达了内心的不满。
但,儿女婚姻,父母做主,通婚结好,以家族利益为先,封建时代的女子,从来就是男子的附属品,而王侯之家,在富贵诗礼的掩盖下,人情更加冷漠残忍。所以,这二女的悲剧命运已经注定,所以,她们叹息、掩涕,悲不自胜:“对床帐而叹息,慕二亲以增伤。扬罗袖而掩涕,起出户而徬徨。顾堂宇之旧处,悲一别之异乡。”古代女子藏身深闺,在那里做女工,读诗书,自修自励,幻想自己的未来,如今就要离开它,走向难见天日的宫院,怎能不唏嘘感叹?一入深宫就失去了自由,父母亲情也难再顾念,这使人更增忧伤,思前想后,百般伤悲,不禁掩面悲泣。急忙起身出门,以求忍悲节哀,可是,徘徊之际,看到往昔居处的堂宇屋室,想到即将寄身于远隔亲人如同异乡的陌生之地,更是悲从中来,难以自禁了。这里作者对二女的无限悲叹的情感作了具体形象的描摹,通过她们外在情感的描写,表现她们内在的情感。这样,为读者提供了可资想象的视觉形象,丰富了作品的抒情意蕴。
此赋残脱不全,全意无从考见。但仅就存留部分来看,仍不失为层次明晰,旨意鲜明,情致凄婉的好篇章。此赋最为出色之处,是它抒情的细腻委婉,真切动人。篇幅虽短,却有相当的感情容量,读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之所以有这样的艺术效果,首先是作者把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两种写法,灵活巧妙地结合。前半二个部分,用女弟自述的口吻,娓娓说道,自剖心迹,格外真切感人。第三部分,写女弟离家前悲泣徬徨的情景,又转用第三人称手法,把二女弟做为客体形象进行描摹,这样更好地再现出当时的情形,增强了感染力量。其次是本篇的抒情和叙事水乳交融。含情叙事、事中有情,事随情出,情由事生。二女的生活、成长、期盼、遭遇等情节,是抒写愁情的基础,使抒情主人公的悲剧形象有血有肉,呼之欲出。曹植诗赋,感情真切,文笔独创。此篇正是“趣不强括,以诣所安为趣;词不准古,以情所迫为词” (《诗归序》),“一情独往,万象俱开”,由情率意,自然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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