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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御史高昌宇书

王泠然 〔唐代〕
仆之怪君甚久矣,不忆往日任宋城县尉乎?仆稍善文章,每蒙提奖,勤勤见遇,又以齐氓,叨承恩顾,铭心在骨。复闻升进,不出台省,当为风流可望,故旧不遗。近者伏承皇皇者华,出使江外,路次于宋,依然旧游,门生故人,动有十辈,蒙问及者众矣,未尝言泠然。
明公纵欲高心不垂半面,岂不畏天下窥公侯之浅深?与著绿袍、乘骢马,跄跄正色,谁敢直言?仆所以数日伺君,望尘而拜,有不平事,欲图于君,莫厌多言而彰公短也。先天年中,仆虽幼小,未闲声律,辄参举选,公既明试,量拟点额,仆之枉落,岂肯缄口?是则公之激仆,仆岂不知?公之辱仆,仆终不忘其故,亦上一纸书,蒙数遍读,重相摩奖,道有性灵,云某来掌试,仰取一名。于是逡巡受命,匍匐而归,一年在长安,一年在洛下,一年坐家园,去年冬十月得送,今年春三月及第。
往者虽蒙公不送,今日亦自致青云。天下进士有数,自河以北,唯仆而已,光华藉甚。不是不知,君须稍垂後恩,雪仆前耻,若不然,仆之方寸,别有所施。何者?故旧相逢,今日之谓也。仆困穷如君之往昔,君之未遇似仆之今朝,因斯而言,相去何远?君是御史,仆是词人,虽贵贱之间,与君隔阔,而文章之道,亦谓同声,而不可以富贵骄人,亦不可以礼义见隔。
且仆家贫亲老,常少供养,兄弟未有官资,嗷嗷环堵,菜色相看,贫而卖浆。值天凉,今冬又属停选试,试遣仆为御史,君在贫途,见天下文章精神气调得如王子者哉?实能忧其危,拯其弊,今公之富贵,亦不可多得,意者望御史今年为仆索一妇,明年为留心一官,幸有馀力,何惜些些?此仆之宿憾,口中不言,君之此恩,顶上相戴。傥也贵人多忘,国士难期,使仆一朝出其不意,与君并肩台阁,侧眼相视,公始悔而谢仆,仆安能有色于君乎?仆生长草野,语诚触忤,并诗若干首,别来三日,莫作旧眼相看。山东布衣,不识忌讳,泠然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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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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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我(王泠然)怪你(高昌宇)很久了,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你在宋城任县尉的情景?那时候我擅长写文章,每次写完,你都会细细指点我,这样的恩情,我铭记在心。后来听说你高升了,到了中央台省,前程似锦,对自己的老朋友也没有抛弃。最近听说你身负皇恩,出使江外,路过宋城,你和你的门生、朋友,十人左右一起游山玩水,可是却没有我。
也许是你心高气傲不想与我交往,你难道不怕天下人说三道四吗?你穿绿袍,乘骏马,走路威风凛凛的,谁敢和你说真话?我这几天一直在找你,望尘而拜,是因为我有不平的事,有求于你,你不要嫌我话多啰嗦否则这就是你的短处。当初我年幼,并没有荒废学业,之后参加科举,你呢,你是主考官,想着你能给些关照,不料自己却落榜了。后来我在长安读了一年,洛阳又读了一年,在家又读了一年,去年冬天12月参加考试,今年春天三月终于高中了。
过去你没帮我,而今我自致青云。天下的进士很少,自黄河以北只有我一人而已,我感到很骄傲。你过去对我不好,希望你能改一下,否则我一定对你另眼相待。我今天的贫困就像你的昨天一样,你今天的际遇就是我的明天,所以说,其实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你是御史,我是个文人,因为有贵贱之分,所以距离有些远,但文章的大道, 同样的道理,不要因为你富贵了就瞧不起别人,把我们以前的礼仪都忘了。
而且我家很穷,又得侍养老人,兄弟中也没有当官的,每天一脸青色,面面相觑,只能卖浆为生。今年冬天的考试也停止了,假设我是御史,你是现在的我,未必我的文章就没有你好?今天你的富贵,不可多得,我希望你今年能帮我找个媳妇,明年再帮我找个官做,这些是对你来说只是区区小事,你又何必推脱呢?这是我长久以来的遗憾,如果你能帮我办到,此恩顶上相戴。如果你贵人多忘事,把我给忘了,有朝一日,我出其不意,也到了中央为官,我一定侧眼看你,到时候你就会后悔的,我又怎么会给你好脸色看呢?我出生卑微,说了些大胆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还写了几首诗,和书信一并寄给你,不要老用过去的眼光看我。山东一介平民,不懂得忌讳,王泠然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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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泠然
王泠然(?692--?725),字仲清。太原(今属山西)人。开元五年登进士第,后官太子校书郎。曾上书张说自荐,未果。秩满,迁右威卫兵曹参军。工文赋诗。气质豪爽,当言无所回忌,乃卓荦奇才,济世之器。惜其不大显而终。有集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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