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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吴大帝庙

朱彝尊 〔清代〕
王座苔衣,拜遗像紫髯如乍。想当日周郎陆弟,一时声价。乞食肯从张子布?举杯但属甘兴霸。看寻常谈笑敌曹刘,分区夏。
南北限,长江跨。楼橹动,降旗诈。叹六朝割据,从来谁亚?原庙尚存龙虎地,春秋未辍鸡豚社。剩山围衰草女墙空,寒潮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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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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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神座四围,已经布满青苔,然而那位“紫髯将军”的勃勃英气却仍不减当年、栩栩如生。想当时,周瑜、陆逊,一时间都有着显赫的声名地位。怎么肯听从张昭的建议去乞食求降?只举杯赐酒委命武将甘宁。很容易地在谈笑间就与曹操刘备抗衡,形成了三国鼎立的局面。
长江南北分割,形成天险,先以黄盖诈降,然后火烧曹船,大败曹操。感叹孙权之后的六朝君主,有谁堪与他相比。在这龙蟠虎踞的金陵故地,人们至今犹未忘怀这位英雄人物,每逢春秋社日,都来祭祀焚香。可如今神座荒圮,只有寒冷的浪潮拍打着长满衰草的女墙。
注释
⑴满江红:词牌名,又名“上江虹”“念良游”“伤春曲”等。此词双调九十三字,前段八句四仄韵,后段十句五仄韵。
⑵吴大帝:三国吴主孙权,死后谥“大皇帝”,故称。据《江南通志》载,吴大帝庙在今江苏省南京市清凉寺西,即孙权的旧宫。
⑶玉座:皇帝的御座,这里指孙权塑像的御座。苔衣:苔藓。
⑷紫髯:棕黑色的胡须,据说孙权被称为紫髯将军。如乍:如初。
⑸周郎陆弟:指周瑜和陆逊。
⑹一时声价:一时间有着显赫的声名、地位。
⑺肯:怎肯。张子布:张昭之字。张昭在赤壁之战前认为孙、曹力量对比悬殊,不主战,周瑜、鲁肃则力主抗战。战后,张昭想褒扬周瑜的功德,还没有讲,孙权就对他说:“如果用了你张公的计谋今已乞食矣!”
⑻甘兴霸:甘宁,字兴霸。甘宁曾向孙权献计,先取江夏(今武汉一带),向西攻取楚关,就可以威胁到巴蜀的刘备。孙权听后,举起酒杯对甘宁说:“兴霸,今年行讨,如此酒矣,决以付卿。”后果然依甘宁之计擒获了黄祖。(见《三国志·吴书·甘宁传》)
⑼曹刘:指曹操和刘备。
⑽分区夏:三分天下之意。区,区域。夏,华夏,即中国。
⑾“南北限”二句:意思是长江天堑,将南北隔开,东吴军队跨江作战。
⑿楼橹:古代军用的瞭望台,因于水中作战台在舰船上,故称“动”。
⒀降旗诈:指黄盖诈降,火烧曹军事。
⒁六朝: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先后都于建业(南京)。
⒂谁亚:谁能匹配。亚,次,引申为匹配。
⒃原庙:在正庙之外另立的宗庙,此指吴大帝庙。龙虎地:指建业。诸葛亮曾论南京形势说:“钟山龙,石城虎踞。”
⒄春秋:指春秋的祭祀。鸡豚社:用鸡豚作为春、秋社日的祭品。
⒅“剩山围”二句:化用刘禹锡《石头城》诗:“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域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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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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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写得沉雄悲壮,激昂慷慨。词从拜睹孙权遗像写起。开头“王座苔衣,拜遗像紫髯如乍”两句,一以表明吴大帝庙的古老驳落,二以言明孙权的英姿雄概仍旧肃然生威。而从后一感受出发,便引出了下文六句对于孙权业绩的歌颂。它先用两个“陪衬人物”周瑜与陆逊出场,来衬托孙权的知人善任。“衬垫”已毕,然后引出对于孙权的正面颂扬:“乞食肯从张子布?举杯但属甘兴霸。”这是概写孙权的不畏强敌、坚决抗战。由于孙权坚决主战,加上周瑜、陆逊、甘宁等文武将吏的大力协助,东吴终于取得了“看寻常谈笑敌曹刘,分区夏”的成就。这里用了“寻常”“谈笑”两词,就充分表现了孙权的英姿雄概和风流业绩。
过片四句继续用“细笔”描绘当年赤壁之战的情景,以加强读者对于孙权善于作战的感性认识。在这四句之后,词笔忽又陡转:“叹六朝割据,后来谁亚?”一个“叹”字,就把孙权立国之后六朝诸君但知苟安、不敢抗争的怯懦进行总体上的否定。这里除了再次颂扬孙权的英雄气概之外,这里又明显包含了对于六朝君主的讽刺。词情至此,其“主题”既已基本完成,笔端重新转到眼前所见的光景中来:“原庙尚存龙虎地,春秋未辍鸡豚社。”结尾两句,又写出了石头城及吴大帝庙的“今非昔比”和荒凉寂寞。两两对照,既显示了孙权的英名久传,又暗示了“改朝换代”的时代悲氛,与开头呼应。
这首词在结构上很有特点,它不是通常上下片自成段落、文意有别的格式,而是将上下片浑为一个整体,过片意脉不断,上下连续。这与辛弃疾《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的章法很相似。词人从入席肃拜孙权塑像入手,进而从他知人善任,胆略过人,足智多谋等多个侧面去描绘和颂扬,然后又以春秋祭祀不绝,说明他死后尤荣,名传千载。最后化用刘禹锡诗句寓盛兴亡之感,寄有余不尽之意。
在词的用韵上,词人用押险而窄的韵脚:乍、价、霸、夏、跨、诈、亚、社、打等。用这种韵脚是比较难的,但这种声韵呜咽沉烈,正适于表现孙权风云叱咤的英雄气概,显得气势沉雄,声情宏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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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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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是朱彝尊在南京谒吴大帝孙权庙时所作。孙权于东汉建安五年(200)孙策死后,继领江东六郡,年仅十八岁,但他怀有雄图大略,招延俊秀,聘求名士。其人才之众不亚于曹、刘,而且多是年轻的将帅。周瑜于建安三年(198)授建威中郎将时二十四岁,赤壁之战时也只有三十四岁。陆逊小周瑜十岁,黄武元年(222),被孙权命任命为大都督,大败刘备于夷陵。此时陆逊仅二十七岁。这些辉煌的战绩都显示出英明君主的雄才大略,知人善任,业绩非凡,能使江东雄踞东南与曹刘抗衡。因此孙权受到人们的景仰,这也是必然的。诗人正是怀着这种心情填写了这首颂扬吴大帝的词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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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彝尊
朱彝尊(1629~1709),清代诗人、词人、学者、藏书家。字锡鬯,号竹垞,又号驱芳,晚号小长芦钓鱼师,又号金风亭长。汉族,秀水(今浙江嘉兴市)人。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词科,除检讨。二十二年(1683)入直南书房。曾参加纂修《明史》。博通经史,诗与王士祯称南北两大宗。作词风格清丽,为浙西词派的创始者,与陈维崧并称朱陈。精于金石文史,购藏古籍图书不遗余力,为清初著名藏书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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