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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曲

元结 〔唐代〕
元子时与邻里会,曲全当时之欢,以顺长老之意。归泉上,叔盈问曰:向夫子曲全其欢,道然也,苟为尔乎?元子曰:叔盈视吾曲其心以徇财利,曲其行以希名位,当过吾。吾苟全一欢於邻里,无恶然可也。
东邑有全直之士,闻元子对叔盈,恐曰:吾闻元次山约其门人曰无恶我之小曲,真昏鄙恶辞也。吾辈全直三十年,未尝曲气以转声,曲辞以达意,曲步以便往,曲视以回目,犹患於古人。古人有恶曲者,不曲臂以取物,不曲膝以便坐,见天下有曲於君、曲於民、曲於鬼神者,往劫而死之。今元次山苟曲言貌,强全一欢,以为不丧其直,慁哉!若能苟曲于邻里,强全一欢,岂不能苟曲於乡县,以全言行?能苟曲於乡县,岂不能苟曲於邦国,以彰名誉?能苟曲於邦国,岂不能苟曲於天下,以扬德义?若言行、名誉、德义偕显,岂有锺鼎不入门、权位不在已乎?呜呼!曲为之,小为大之渐,曲为之也,有何不可?奸邪凶恶其国乎?元子闻之颂曰:吾以颜貌曲全一欢,全直君子之恶我如此。由有过於此者,何以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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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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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元结经常与邻居相会,曲意顺应当时的欢乐气氛,以迎合老辈的心意。回到泉上,叔盈问道:前些时候先生曲意顺应欢乐气氛,是您的处世原则本来如此呢,还是随便迎合一下呢?元结说:叔盈要是看到我以不正当的心术去谋取财富,以不正当的行为来追求名位,应该责备我;我随便迎合一下乡邻的欢乐,可以不必这样憎恶吧。
东边村子里有位非常正直的人,听说了元结回答叔盈的话,惊恐地说道:我听说元次山管教他的弟子道:不要僧恶我的细微的曲从行为。真是糊涂昏庸的谬论啊!我们这样的人,三十年来始终方正刚直,说话时不曾变腔变调,陈述意见时不曾绕过弯子,走路时不曾为了求便利而随便拐弯,看东西总是正面,不曾为了斜视而转动眼珠。就这样,尚且担心比不上古人。古人有憎恶曲的人,不曲臂去取东西,不因坐时方便而曲膝,看到天下有曲意逢迎君主、曲意迁就民众、曲意求福于鬼神的人,就去采取暴力行动,把他给搞死。现在元次山苟且地说曲意逢迎的话,勉强自己以求得大家都快乐,认为这并不丧失正直,真是糊涂啊!假使一个人能够苟且逢迎乡邻,勉强自己以求得大家欢乐,难道就不能苟且逢迎乡县,以使自已的行为不受贬抑?假使一个人能够苟且逢迎乡县,难道就不能荷且逢迎全国的人,以使自己的名誉得到彰扬?假使一个人能够荷且逢迎全国的人,难道就不能苟且逄迎整个天下的人,以使自己被宣传为有德义的人?如果言行、名誉、德义都被别人注意到了,哪有钟鼎不入家门,权位不归一己的道理呢?唉!曲意行事,小错误是大错误的开端;曲意行事,什么样的后果不会发生啊!那真是产生奸邪凶恶的媒介啊!元结听了这番话,赞美道:我在言笑中曲意求得大家的高兴,正直的君子就这样憎恶我了,我的官行中还有更为严重的,用什么来自己设法免除谴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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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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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和《恶圆》一样,借题发挥,针砭当世。《恶圆》讽刺圆滑世故之辈,《恶曲》则讽刺谄媚邪佞之流。元结在《自箴》一文里,曾揭露了当时向上爬的途径:“君欲求权,须曲须圆;君欲求位,须奸须媚。”把曲与圆和奸与媚相对应,这体现出作者对浇薄虚伪的社会风气鲜明的批判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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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结
元结(719~772年),中国唐代文学家。字次山,号漫叟 、聱叟 。河南鲁山人。天宝六载(747)应举落第后,归隐商余山。天宝十二载进士及第。安禄山反,曾率族人避难猗玗洞 (今湖北大冶境内),因号猗玗子。乾元二年(759),任山南东道节度使史翙幕参谋,招募义兵,抗击史思明叛军,保全十五城。代宗时,任道州刺史,调容州,加封容州都督充本管经略守捉使,政绩颇丰。大历七年(772)入朝,同年卒于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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