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旦乘轻风,江湖忽来往。
或与归波送,乍逐翻流上。
近岸无暇目,远峰更兴想。
绿树悬宿根,丹崖颓久壤。
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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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钱塘江潮在中秋节后两三天最有声势:潮头高涌3—5米,推进速度每秒可达10米,带着10-20万吨海水,冲进江口,真有“崩峦填壑”之势。早在东晋时代,一代画宗顾恺之,就惊呼过它的“形无常而参神”、“势刚凌以周威”(《观涛赋》)。不过,任昉所济之处,恐怕不在钱塘江口,而且也不是江涛澎湃之时。在此诗开篇出现的,只是一片轻风细浪:“昧旦乘轻风,江湖忽来往”。东天既然才曙光初露,江上又正吹着清新的风,这时候升帆启航、乘风而驶,该有无限的惬意。诗人晚年曾“出为新安太守”,此次渡浙江,不知是否前往新安赴任。倘若不错,那么诗人虽外放为官、流宦江湖,心境似乎并不沮丧。这起首两句,落笔轻快,跳荡着一股畅悦之情。再看那江间的水波,似乎也受到诗人心情的感染,一下变得亲热起来。它在江面上兴奋地涌起,忽而又向前轻泻,仿佛要迎送诗人那么一程。船儿呢,似乎也顽皮起来、不甘落后,立即追着翻滚的江流而上,又迅疾地滑向前方,把一片浪波抛在船后。这就是“或与归波送,乍逐翻流上”两句所描述的景象。诗人用“送”、“逐”二字,将满心的欢悦之情,移之于江波、轻船,顿使眼前之景,注满了情感和生气。
以上四句写江上行船之境,是为动态。倘若这是在茫茫无际的海上,诗人的视线,接着就可能被盘旋舷边的飞鸥、飘过帆尖的白云所吸引。但诗人是在江面并不很开阔的江间,进入他视野的,就是两岸的如画之景了。浙江的山川之美自古驰名。当年顾恺之从会稽回京,曾这样形容那里的山水:“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世说新语》)。一千五百年后,鲁迅先生在“昏沉的夜”中,也曾以无限向往之情,描述过船行故乡路上的美好印象:“两岸边的乌桕,新禾,野花,鸡,狗,丛树和枯树,茅屋,塔,伽蓝,农夫和村妇,村女,晒着的衣裳……天,云,竹……都倒映在澄碧的小河中,随着每一打桨,各各夹带了闪烁的日光,并水里的萍藻游鱼,一同荡漾”(《好的故事》)。此刻,进入任昉视野的,大约正是这类景致。所以,在接着两句中,他不禁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近岸无暇目,远峰更兴想”。所谓“无暇目”,应该就是王献之所说的“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之意。所谓“更兴想”,恐怕正有陶渊明“悠然见南山”所引发的那种“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的高邈逸兴。这两句着重表现诗人观景时的感觉,至于“近岸”、“远峰”究竟是怎样景象,妙在先不叙出,只让你去想象。这对于缺乏经验的读者,自然未免显得太“虚”;但曾身历其境的人们,读到这两句,恰能将他所见到过的秀岩、清川、鸡狗、茅屋之类美好印象,全都唤到眼前,与诗人一起,回味那应接不暇的喜悦和高妙的意兴。这就是“虚而有味”。但倘若一味“虚”写,也不好。艺术的辩证法,在于“虚实相生”。此诗结尾“绿树悬宿根,丹崖颓久(旧)壤”两句,正是从虚处略添几笔,便在江岸空蒙之中,显现一派奇观:一株青葱绿树,忽然在烟景中凸现。船至近处一看,那宿年的粗大根须,竟有钻裂江岸悬挂在水上的!抬头看那远处,又有峰影移近,大概是年长月久风雨侵蚀之故吧,山峰大多崩颓成土石,唯剩孤零零的陡崖,被晚霞染得一片火红。这两句实景,正为前两句虚笔置景着色,使那引得诗人“无暇目”、“更兴想”的“近岸”、“远峰”之境,得到了显现。不过,这只是目不暇接中的“一瞥”,众多美景的“一斑”。诗人只勾勒、涂抹那么几笔,便戛然收止,仍为读者留下了怀想、回味的余地。
描绘山水之景,这在谢灵运、谢朓诗中,已达到绝妙境界。任昉这首诗,写船行钱塘江上的景象,重在表现主观的感觉和印象。诗中对山水的描述,并无形象逼真的精妙刻画,也无玄理式的顿悟,使你只感到那景象的亲切美好,感到一股轻快欢悦的情绪,在水波间、绿树上、峰崖端流淌。钟嵘曾批评任昉作诗“动辄用事,所以诗不得奇”。这首诗不用一事,语言如同口语自然流出。虽“不得奇”,却亲切感人、富有余味。其得力处,大约正在于诗人感受的真切和毫不矫情吧。
以上四句写江上行船之境,是为动态。倘若这是在茫茫无际的海上,诗人的视线,接着就可能被盘旋舷边的飞鸥、飘过帆尖的白云所吸引。但诗人是在江面并不很开阔的江间,进入他视野的,就是两岸的如画之景了。浙江的山川之美自古驰名。当年顾恺之从会稽回京,曾这样形容那里的山水:“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世说新语》)。一千五百年后,鲁迅先生在“昏沉的夜”中,也曾以无限向往之情,描述过船行故乡路上的美好印象:“两岸边的乌桕,新禾,野花,鸡,狗,丛树和枯树,茅屋,塔,伽蓝,农夫和村妇,村女,晒着的衣裳……天,云,竹……都倒映在澄碧的小河中,随着每一打桨,各各夹带了闪烁的日光,并水里的萍藻游鱼,一同荡漾”(《好的故事》)。此刻,进入任昉视野的,大约正是这类景致。所以,在接着两句中,他不禁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近岸无暇目,远峰更兴想”。所谓“无暇目”,应该就是王献之所说的“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之意。所谓“更兴想”,恐怕正有陶渊明“悠然见南山”所引发的那种“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的高邈逸兴。这两句着重表现诗人观景时的感觉,至于“近岸”、“远峰”究竟是怎样景象,妙在先不叙出,只让你去想象。这对于缺乏经验的读者,自然未免显得太“虚”;但曾身历其境的人们,读到这两句,恰能将他所见到过的秀岩、清川、鸡狗、茅屋之类美好印象,全都唤到眼前,与诗人一起,回味那应接不暇的喜悦和高妙的意兴。这就是“虚而有味”。但倘若一味“虚”写,也不好。艺术的辩证法,在于“虚实相生”。此诗结尾“绿树悬宿根,丹崖颓久(旧)壤”两句,正是从虚处略添几笔,便在江岸空蒙之中,显现一派奇观:一株青葱绿树,忽然在烟景中凸现。船至近处一看,那宿年的粗大根须,竟有钻裂江岸悬挂在水上的!抬头看那远处,又有峰影移近,大概是年长月久风雨侵蚀之故吧,山峰大多崩颓成土石,唯剩孤零零的陡崖,被晚霞染得一片火红。这两句实景,正为前两句虚笔置景着色,使那引得诗人“无暇目”、“更兴想”的“近岸”、“远峰”之境,得到了显现。不过,这只是目不暇接中的“一瞥”,众多美景的“一斑”。诗人只勾勒、涂抹那么几笔,便戛然收止,仍为读者留下了怀想、回味的余地。
描绘山水之景,这在谢灵运、谢朓诗中,已达到绝妙境界。任昉这首诗,写船行钱塘江上的景象,重在表现主观的感觉和印象。诗中对山水的描述,并无形象逼真的精妙刻画,也无玄理式的顿悟,使你只感到那景象的亲切美好,感到一股轻快欢悦的情绪,在水波间、绿树上、峰崖端流淌。钟嵘曾批评任昉作诗“动辄用事,所以诗不得奇”。这首诗不用一事,语言如同口语自然流出。虽“不得奇”,却亲切感人、富有余味。其得力处,大约正在于诗人感受的真切和毫不矫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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